不同於夜裏的匆匆一瞥,清晨的靈草堂被籠罩在一層朦朧的曦光裏,看起來含羞帶怯嫋嫋娜娜,美得好似豆蔻年華的天真少女。

“師尊再在這般細膩敏感下去,靈草堂都快讓他老人家拾掇成少女的閨閣了。”江城苦惱的咂了咂舌,為他家師尊頭疼。

又聽到了‘細膩敏感’這個要命的形容詞,蘇酥臉皮抽了抽,推著時平俞向前走,隻當沒有聽到。他們這時早已拿回了青簪,自然也重新取出了‘輪椅’,此時的時平俞正四平八穩的坐在其上,雙手虛搭在膝頭,一臉的少年老成。

“石頭在想什麼?”

“在想丹宗的單長老。看起來仙風道骨,想不到私底下是這種性子。”

誰說不是呢!就師尊那些行事,他都不知道被別的同門嘲笑過多少回!江城心有戚戚焉的腹誹,耳朵一動,便聽自家師弟狀似乖巧實則殘酷的做了總結,“父親一向如此,你們習慣便好。”

“此言差矣。師弟許是沒有記憶,師尊在師母去世之前,分明不是這般!”

單斐仔細回憶了一番,卻發現沒有絲毫記憶,隻得蹙著眉看向江城,模樣十分可憐,“那是哪般?”

“高情遠致、瀟灑疏闊,人如其名,堪為君子。”

“師兄再說……我爹?”那個特別愛嘮叨,生活不能自理,動不動就心思細膩敏感一下的單三君?

江城沉痛的點了一下頭,目露懷念,“我那時都十二三歲了,當然記得比你清楚。”

單斐被說服了,不由點頭讚同。單母身隕時,他才不過四五歲,哪裏能記得親爹是什麼性子,就連對母親的印象,也淺淡的好似一拂就散。

江城一臉懷念,單斐蹙眉思索,時平俞木著個臉不知是否聯想到了他的過去,小豆更是垂著頭自己玩自己誰人不理。話題看似止住了,蘇酥卻要想的更多,大抵得益於上輩子看的那些能以千計的網文,他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有什麼念頭一閃而過,快的他沒能捉住,蘇酥隻得換了個不那麼唐突的問題,“單道友,你還記得令堂是因何故去的嗎?”

單斐回憶了半響,有些遲疑,“似乎是與人鬥法……”他搖了搖頭,又道:“父親從不讓人談論這些,他也從未與我細說。”

蘇酥越發覺得有些奇怪,可還未等他再問,卻忽然感到一股強大的氣勢撲麵而來,他咽下了想要出口的話語抬頭看去,便見逆光處站著一道挺拔如鬆的淡青身影,那人的唇角挑出善意的弧度,聲音溫潤如暖泉,卻帶著股不容拒絕的強硬,“單斐,你父親在叫你……”他的視線從蘇酥幾人身上劃過,緩緩的接上後半句,“想要關心一下你的朋友。”

“舅父。”單斐乖巧的打了聲招呼。

“許真人這是要走?”江城道。

許之蘭扶額,笑的頗為無奈,“你師尊棋品太差,不與他下了。”

江城露出了然的眼神,誠懇的行了個晚輩禮,“這些年師尊脾氣太糟,勞煩真人了。”

許之蘭抿唇搖了搖頭,又露出個聖光普照萬花齊放的慈悲笑臉,向他們擺了擺手,“去見你師尊吧,別叫三君多等,省的他又胡思亂想。”

一瞬間想到自家師尊的性子,江城趕忙與許之蘭告別,帶著一串人去找他師尊了。

坐在床頭收拾棋盤的單父忽然打了個大大的噴嚏,皺著眉捏了捏鼻梁,“……又是誰在編排我。”

毫無疑問,匆匆趕來的江城一行人,見到的隻能是單父迷茫又無知的表情,“你們來這兒作甚?”

“……不是師尊要找我們的嗎?”

單三君沉默了片刻,篤定的說:“你們見到之蘭了吧。”見幾人俱都驚奇的看向自己,單父險些將鼻子氣歪,“那家夥一肚子壞水,嘴裏沒有半句實話,信他作甚!不過你們來的倒也不算唐突,先去堂屋等會罷,待我將這裏收拾好,正能問問這幾位小友的事情。”

幾人視線掃過床頭淩亂的棋盤複又對視了一眼,俱都從對方眼裏看出了然。

什麼許真人沒有實話,這不全都說中了嗎!先是棋品太差,對弈輸不起將棋盤弄亂,又是叫他們過來詢問蘇酥幾人的事情,這一樁樁一件件都能對上,還有什麼可狡辯的?

江城和單斐領著蘇酥幾人去到堂屋,一路上都在腹誹。幸虧單父不知道這些,否則定要將氣歪的鼻子再氣回來。最後甩棋子走人的是誰?胡亂編排他的是誰?怎地都成了他的錯!

不過單父不知道這些,也也就隻能這麼不明不白的繼續背著黑鍋,被人誤會下去了。

堂屋裏倒是窗明幾淨,十分大氣,與外院的布局很是不同。時平俞抬頭欣賞牆上懸掛的字畫,總覺得無端端品出幾分劍意,不由看的入了迷。

江城倒是頗有些訝然,“這些都是師母的珍藏,我們是看不出什麼好的,卻沒想到合了時道友眼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