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平俞沒有阻止,他側過頭去,目光不錯鎖住了蘇酥。他看著對方像隻小耗子一般偷偷摸摸的探出頭去,然後看到什麼猛地縮回了頭來,過上一兩刻鍾再探頭看去,又駭的縮了回來。如此這般直到第三次,才忽然頓住了身體,東張西望了好一番後,猛地鬆了口氣。
那副樣子著實趣,就連時平俞自己都沒有發現,那一刻,他的麵色,有多麼柔軟。他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常年抿成直線的嘴唇,竟悄悄的,翹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
“沒事了!他走了。”
蘇酥飛揚著眉眼,興衝衝地回頭對時平俞喊道。一瞬間打碎了之前溫馨的氣氛。
時平俞點了點頭,嘴角又變回了一條直線,應聲朝蘇酥走去。可憐蘇酥根本不知道自己剛剛打斷了什麼,否則大概會抱憾終身,並引此時短路的自己為奇恥大辱也說不定。
走出巷口,時平俞說道:“天色不早,你我再尋些物資,趁著這次一烏鎮開啟,將去時家遺址探索需要的東西集齊吧。”
蘇酥沒有異議,岩魘自然也說不出什麼,很快便通過了這條決議,隻有一樣,“這裏有些偏僻,咱們隨意看看,然後去與白懷蒲相反的方向罷。”
時平俞點頭應允,兩人便隨意看了起來。
一烏鎮說是用來易物的,但到底隻是七日一開,剩下的六日也不過作為尋常大鎮存在罷了,是以與一般城鎮相同,這裏有宗派駐地,有富人區,有消金窟,自然也有凡俗人間的貧賤者聚集之地。
他們如今所在的地方,大抵就是貧民區了。這裏常年破敗,有修士居住的幾率很低,而便是有修為低劣的散修在此,開攤子換物也大多會選擇挪設到更為繁華的地方,是以隻有零零散散的幾人擺些尋常武者都不會入眼的凡物,相當冷清。
白懷蒲會在此逗留良久的原因他們一時沒有想到,隻是秉承著寧殺錯不放過的心態,打算稍微看一看,省的錯過什麼好東西。
找到真正寶物的幾率比貧民區有修真者居住的幾率更低,所以當蘇酥用神識一遍遍探查有限的幾個攤位卻並無發現後,也就徹底放棄了。
“大抵是像我們這般誤入的吧?我看了一圈,沒有甚麼好東西。”蘇酥有些失望,也有些預料之中的釋然,提議道:“走罷?”
“嗯。”
兩人對比之前白懷蒲離開的方向,特意尋了個相悖的方向,就要離開。恰在此時,之前躲避的巷口突然傳來一陣不大的‘嗑噠’聲,像是取下門閂時磕碰木門的聲音,本極微弱,卻因著修真者極為聰敏的耳目,被聽了個一清二楚。
“那還真有人住啊。”蘇酥停了下來,頗為感慨的歎了一聲,便好奇的朝巷口看去,猜測裏麵會走出來什麼人。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之後,便是上鎖的聲音。又過了片刻,一道灰突突的人影走了出來。他的頭發很長隻隨意抓了個髻,垂下的部分毛躁且打綹,顯然未曾被精心照料保養過。他的衣著髒汙且破爛,看起來隻比街頭的乞兒好上一些,亦能看出其主人生活的拮據與推搡。
這是一個奇怪的人,他留了一臉的絡腮胡須,看起來有幾分粗狂,可他的臉卻瑩白如玉,線條十分柔和。他的眼睛暗淡無神,帶著醉生夢死的酒氣疲乏,可劍眉卻斜飛入鬢,顯得十足張揚。他的衣著邋遢,不修邊幅,可那雙修長白皙的手,骨節分明,線條優美,即便其上有許多細小的疤痕,指甲縫隙卻被清理的極為幹淨。
但這些都不是最奇怪的,最讓蘇酥無法理解的是,這個怪人竟是一個練氣巔峰的修真者!
蘇酥與時平俞都被吸引了注意,看著那人鋪開一張灰突突的破布,毫不嫌棄的一屁股坐下,就緊著將手伸進口袋,掏出幾件不打眼的東西放在上麵,竟是順勢在地上擺起了攤來。
蘇酥倆人對視一眼,一齊朝攤位走去,而當他倆站在怪人身前,甚至蹲下來挑選物品時,那人都是一副老僧入定的姿態,隻顧一口口喝著劣質濁酒,毫不理會。
“……這麼做生意可是要賠的。”
蘇酥忍了半天沒有忍住,一下子禿嚕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