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達戛納之後,按照之前的設定,開始一係列的采訪。但是隨著采訪的深入,我逐漸意識到,此前的命題根本是個偽命題。我們總在新聞裏看到,德國的默克爾總理,法國的薩科齊總統,以及歐洲各國領導人都發出各種緊急呼籲,希臘的危機又愈演愈烈,幾近沸點。媒體上也是連篇累牘,各種渲染,所以我們簡單地認為,歐洲出事了!就像美國三四十年代經濟大蕭條的時候,歐洲的民眾們現在應該過得很糟糕,民不聊生,一片蕭條。但是到了戛納之後,我們發現完全不是這樣。
我們一路從巴黎趕過來,所看到的景象,並沒有被“危機”籠罩的感覺。作為旅遊城市的戛納,依然有著繁華的大街,穿梭不停的人流,熱鬧的海灘,爆滿的飯店和酒吧。法國人,還有歐洲其他國家來度假的人,在這裏盡情地享受著陽光、沙灘、海水浴。他們的歡歌笑語中,根本看不到任何危機的陰影。
我們采訪尼斯市市長時,盡管他也談到了歐債危機,談到經濟受到的影響,但是他更多談到的是如何跟中國有更多合作。他雄心勃勃地向我列舉了尼斯市未來跟中國合作的舉措,比如要有多少個新的旅遊路線,有多少新的娛樂設施要開業等。完全不像是揭不開鍋的狀況,而是一心想著如何消遣和娛樂。
後來,我們又去了一個慈善救濟中心。在歐洲國家,救濟中心非常普遍,有官辦的,也有民間愛心人士辦的。法國最著名的“大食堂計劃”,也叫“愛心餐廳”,就是給那些失業、無家可歸、吃不飽飯的人,提供熱的飯菜,主要是由一些民間慈善機構和愛心人士推動的。我們這次去采訪的,就是一個半官方的愛心慈善機構。
車開了很久,最後停在一個靜謐的別墅區,法國南部的一個救濟中心。那是個優美的院子,前後都是小花園,一個老太太在那裏負責,還有兩三個工作人員。我進去之後的第一感覺是,那不像是我們紅十字會之類慈善機構的辦公室,恍惚間,我覺得好像到了當地的家庭裏做客。經過采訪,我們了解到這個機構,大概有十幾萬的服務對象,既有提供食物用度的救助計劃,也有按照國家製度發放救濟金的計劃。
但是在采訪的時候,我心裏就一直在犯嘀咕,跟國內的情況一對比,覺得這哪裏叫慈善救濟啊,簡直也太大方了吧!他們所救濟的對象,不是那種喪失了工作能力,或是失業後完全找不到工作的人,更多的是一周工作時間達不到法律規定的人,假如,法定一周工作二十個小時,但有些人一周隻能工作三四個小時,那他就屬於救助對象。就算有人隻是覺得最近懶得上班了,給自己放三個月假,他也同樣屬於救濟對象。
法國的人均工資,好一點的是五六萬歐元一年,一般人也有一兩萬歐元,一個月平均一兩千歐元。而他們的救濟款標準就是補足到平均水平。如果完全失業沒有任何收入的話,政府也不用核算了,直接每月發現金600歐元,而且你還可以參加各種慈善救助項目。比如說愛心食堂,經過嚴格審核,如果能證明你確實沒飯吃,你就可以天天上愛心食堂吃飯。還有些項目,每天會給你送半成品,就是做得差不多的披薩,你隻需要用錫紙包上,在微波爐裏一熱就可以吃了。
采訪回來的路上,我和同事們一直在感慨:一個人什麼工作都不做,每個月能拿到相當於人民幣6000多元的收入,而且還管吃管喝,這哪裏叫失業啊!這樣的救助也太奢侈了!
經曆了這一站采訪後,我們就有點暈乎了。之前那個閉門造車的“危機”主題,完全是被誤導了。我們所見所聞,也都與之相去甚遠。有時候,我們采訪得晚了,來不及趕回酒店,也會在馬路邊,海邊的餐廳順便吃個飯。海邊的餐館一個挨著一個,很長一排,生意都爆好,每次去都要等上半小時到一小時。餐廳裏,歐洲人照樣衣著光鮮,品著紅酒吃著海鮮,每個人臉上都是地中海陽光一般的燦爛笑容,危機?失業?沮喪?交不起房租?還是算了吧!
雖然我們都隱約覺得,可能是有所誤會。但我們的編導很執著,覺得有了方案,就要按部就班去執行。他就站在我身邊,看到合適的人,不斷地催促我去采訪。有一次,他看中一對帶著小孩的夫婦在沙灘上玩耍,就推我過去問人家。
我絞盡腦汁地找話題,問他們是從哪兒來的,人家回答:“從法國北部城市來的。”“帶著孩子來幹嗎·”“度假。”“你們現在生活得怎麼樣?”“還可以吧,我們一個是大學老師,一個是律師,工作也不錯。”我還想盡一切辦法誘導式提問說:“歐債危機對你們有什麼樣的影響嗎?”人家想了半天說:“沒有什麼明確的影響,因為目前看不清未來局勢,所以我們在孩子教育,還有些大筆支出上會謹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