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為他惋惜,千裏迢迢跑到異國他鄉求學,居然就這麼輕易放棄了。我問他:“你家裏應該也是好不容易把你送出來的吧,花了多少錢啊?”他坦白說,花了20萬。
我說:“那是不少的一筆錢啊,他們花這麼多錢把你送到國外,是為了讓你上大學學習,不是把你送來給人家餐廳掃地的,你父母知道這事兒嗎?”
他搖搖頭說:“沒敢跟他們說,先混著吧,機場這裏收入還不錯,攢了點錢的話,能上學再上學,實在不行,我們好多東北老鄉在這裏,也有開飯館,做買賣的,就在這兒黑著幹活也行。”
臨走的時候,我記下了那個同學的名字,但可惜我沒記他家裏的電話,否則我特別想跟他們家打個電話,告訴他們:趕緊叫孩子回來吧。
我們在戛納采訪G20期間,旅行社安排了一位40多歲的毛女士給我們做翻譯,也幫我們聯係采訪。據她自我介紹,她在法國待了十幾年,在法國的大學學過語言,還學了工商管理一類的專業。
采訪的最後幾天,我們每天要通過直播和北京演播室連線報道,毛女士就負責幫我收集一些當地報紙上的資訊。其實就是簡單瀏覽一下,幫我們從每份報紙的頭版,以及與G20、中國相關的版麵中,提綱挈領地整理一些要點。每天早上,她會到我們住的酒店,利用早飯時間,跟我說說今日要聞。
本來這是個很好的方法。但是,讓我哭笑不得的是,這位翻譯同誌經常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錯誤。我大學時第二外語選的是德語,法語不行,但是我們宿舍那時有同學學法語,偶爾瞎吹牛的時候,跟著他們也會學幾句。後來,我跟劉歡在一起“神侃”時,還學過幾句法語,但是也隻停留在那些常用語而已。法語跟英語雖然在發音上略有不同,但很多單詞的拚寫是很相近的,所以我光從字麵上看法語報紙,也能猜出個大概。於是,我就發現,我們這位女翻譯的翻譯時常匪夷所思。
比如說,有一天報紙頭條有一篇評論,講的是大家都在談中國是不是要救歐洲,中國國家主席這次參加G20峰會,能夠有什麼樣的承諾等等。她一上來就跟我翻譯說:“這篇文章說中國的總經理胡錦濤說……”
我一聽不對,就打斷她說:“等等等等,中國的什麼?”
她說:“總經理,嗯,就是相當於CEO啊。”
“那就是首席執行官囉?”我問道。
她點頭說:“對對對,是中國的首席執行官胡錦濤。”
我實在超乎詫異了:“胡錦濤是誰你不知道嗎?那是我們的國家主席啊!”
諸如此類,讓我開始對她的翻譯將信將疑。有時候,我讓她簡單地把某些評論和報道的大意告訴我,我在報道中引用一下,她都會出現一些常識上的翻譯錯誤。
從她的翻譯可以看出,她似乎對時事和新聞,完全沒有概念。我實在好奇,就問她:“你在這裏這麼多年,平常都不看新聞嗎?”
她笑笑說:“我們旅行社一天到晚忙得不行,根本沒有時間看新聞,有一些重大的事情,跟我們利益有關係時,可能才關注一下,平時基本就不關注。”
我很難想象這種狀態,於是就很不客氣地跟她說:“毛女士,這些新聞和報紙上的東西,雖說我不懂法語,但是按常識來說,你起碼一大半都沒看懂,或是理解得不對,那你平時生活跟人交流就沒有困難嗎?”
她很自信地回答我:“沒什麼困難,我買菜逛超市都沒什麼問題。再說,我們更多的是和中國人打交道,了解個大概,有什麼事不懂的問一下就行了。”
其實,不僅是我接觸到的這些人,很多在國外的中國人,包括我的一些朋友,他們日常上街、買菜、討價還價、鄰裏聊天之類都沒有問題,但是對所在國家和地區的時事新聞、政治、國計民生,都漠不關心。他們隻生活在一個狹小的圈子裏,把自己封閉起來。他們對於世界和國家動態的關注,還不如在國內的時候積極。在中國的時候,他或許還有條件有氛圍可以縱論天下,南海怎麼了,伊拉克怎麼了,日本怎麼了,俄羅斯又怎麼了。但他一旦出國,就蜷縮於一個相對封閉的角落,反倒對外界的一切失去了興趣,一心隻是為了自己身邊那一畝三分地。
我有個很好的朋友,是位民營企業家,積攢了一些財富,為了孩子能夠到國外學習,就移民加拿大。移民的條件之一,就是要在當地投資買房,他的房子買在了一個很偏僻的島上,叫愛德華王子島。據他說,那裏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我後來慕名在網上查了一下,還真是一個特別漂亮的小島,人煙稀少,整個鎮子上大概隻有幾十戶人,每年大概有那麼幾個月,會迎來遊客熱潮,其他時間都很安靜。我這個朋友每年要去加拿大若幹次,每次要待夠若幹天,才能履行整個移民的手續。雖然他國內有很多業務要忙,但是也萬般無奈,為了小孩隻有身先士卒,每年都老老實實上那兒待一段時間。
有一次,他在那兒待了大概有一個月,突然給我打了個電話,我問他:“你在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