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從法蘭西到美利堅(4)(2 / 3)

他說:“水先生,我不是針對你們,我也覺得有時候太緊張,好像有點不厚道。你看,在國內我們幹什麼都像是自己家裏,很隨心所欲,到了美國,這個社會不是我們的社會,這不是我家,我在這屬於客居他鄉,首先得看人家臉色,我得把我這份活幹好。”

和他聊多了,我發現,他的生活很單調,不忙的時候,就湊幾個人打麻將,此外就是接團工作。有時候接國內來美國的團,有時候帶美國人去中國,來回地跑,很辛苦。

我問他說:“那你生活在這兒有什麼樂趣呢?”他說:“樂趣根本談不上,反正就是一份工作,雖然很辛苦,但肯定比我在國內掙得多。大家都說美國好,這個國家自由,那我也來試試唄。”我跟著問他:“那你現在覺得你自由嗎?”他笑笑說:“沒感覺,我到了這裏之後,反倒好像不去想自由不自由了。”

曾經也有人問過我,你怎麼不去國外,怎麼不把孩子送出去?我堅持一個觀點:一個民族,特別是像中華民族這樣曆史悠久、文化深厚的民族,你生於斯,長於斯,你的根和靈魂就在這裏。很多在國外的人,無論是已經移民入籍,還是正在奮鬥著爭取留下來的,本質上講,他們是為了後代融入別人的世界,而犧牲了自己的生活。

比如說,兩口子為下一代而移民,可是他們的下一代依然是“新移民”。想在歐美國家紮根下來,真正融入那個社會,需要起碼幾代人的時間去“漂白自己”。就像趙小蘭、駱家輝、林書豪那樣的家庭,即所謂的“黃香蕉”——“瓤”隨著一代一代的更替,更新換代變成了白人,有了白人的行為方式和思維模式,但外表卻還是個黃種人。

我可不願意去做這個犧牲,我希望我和我的子女先把這輩子過好。我寧願在中國,當一個普普通通能自娛自樂的人,也不願意去一個陌生的國度,承受那些扭曲和壓力,在心靈深處經受寂寞和孤獨的煎熬,何苦呢?

那位移民加拿大的朋友回國後,我們一起吃飯,席間他還抱怨在國外的孤寂和無聊。有朋友就調侃他說:“你放著國內的爺不當,非要跑到國外當孫子,活該。”這句玩笑話,其實也倒有一定的道理。

比如我在北京或是在老家蘭州,哪怕光著膀子,拿個大蒲扇扇著,在路燈底下看著一幫老頭兒下象棋,我都覺得特別自在愜意。因為這是我自己的國家、自己的文化、自己的胡同,是我自己的一幫老街坊,我們在昏暗的燈光下,為了一步棋爭來爭去,是種自然而然的事情,是屬於我們獨特的生活方式,這就是中國人。其實這就是朋友所謂的“爺”。

前兩天,有個北京的哥們兒,打電話跟我打聽怎麼往美國移民。我很想勸他,寧可在中國當“爺”也別去外麵當“孫子”。可當他說是為了孩子,我還能說什麼呢?我們的生存環境的確不好,13億人擠在一個比3000萬人生活的澳大利亞大一點麵積的地方,水也不好,空氣也不好。藍天越來越少,道路越來越堵,人也越來越躁,兩句話沒說就把人孩子舉起來摔死。難道我們就生活得不累,不可憐嗎?

不過,我相信任何一個社會都有自身的修複和矯正能力。中國社會現在的確有很多問題,我們覺得不滿意、不安全,天不藍、水不清,連奶粉都吃得不安心。是的,這是現實,而且是有原因的。在我看來,這是由於社會財富在短時間內急劇膨脹,給人一種緊迫感;每個人在這個社會上,都生活得很緊張,很有壓力,甚至不知明天會怎樣。

中國社會近當代,既有外敵入侵,也有內部的浩劫,各種動蕩和社會變革,造成了文化的異化。五千年的傳統文化,偏離了方向,脫離了軌道,便是所謂的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但我依然相信,就像小孩生病發燒一樣,隻要大人能控製,幫他退熱,不要讓他燒得太厲害,盡管是脆弱的小生命,他自身也會有調節的能力。而且,在治療的過程中,他會產生抗體去抵禦病毒的入侵,他也會不斷地修正自己的適應能力,去不斷適應外界。我相信我們的社會也是這樣。

4.西方世界的政治家們

2008年8月24日下午,在離北京奧運會閉幕前的幾個小時,我在離“鳥巢”不到十公裏的英國駐華使館大使官邸,專訪當時的英國首相布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