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曾經一度紅遍大江南北的《東方時空》欄目迎來了創辦20年的周年。為了紀念《東方時空》開播20周年,台裏舉辦了一個低調的紀念儀式,但是那天我有事,很遺憾地沒有參加。當天晚上,我出席了一個小範圍的聚會,參加的人有《東方時空》開播的幾位核心領導人,人稱“東方時空七君子”的孫玉勝、孫克文、時間幾人,還有我曾經的“黃金搭檔”蓋導蓋晨光,當然還有白岩鬆。在這個有點“致青春”意味的聚會上,我們這些“央視老兵”們暢所欲言地追憶往昔,懷念當初激情燃燒的歲月,似乎在感歎輝煌不再,又似乎惺惺相惜。每個人,都有大段大段的回憶,有關於那時候的青春澎湃,在無序中的奮力拚搏,不懼失敗的嚐試和突破邊界。說到最後,說得最多的,是一種永遠年輕,永遠熱淚盈眶的情懷。
提及20年前,大家七嘴八舌有很多話講,“你記得嗎?咱們那時候能24小時不睡覺……”“小白,那時候你香港報道駐港部隊,還記得嗎?”“小水,你那時候翻外交部宿舍的牆頭……”“上次你審那個片子,到後半夜5點了,還不睡,記得嗎?”話語間,眼睛裏,充溢著無比懷念的光芒。然而,當話題回到了當下,大家好像都沒有了豪氣,沒有了熱情。往往都會先歎一口氣,然後冒出一個語氣詞:“哎……”
《東方時空》是中國電視界新聞界一個裏程碑式的作品和創舉,這幾乎是公認的。它給中國電視新聞帶來一場革命,與此同時,《東方時空》以及之後一脈相承推出的《焦點訪談》《實話實說》欄目,又催生出了一批優秀的電視新聞人,這其中就包括欄目的主持人,當時名噪一時的“四大名嘴”——白岩鬆、水均益、敬一丹、崔永元(排名不分先後)。
1.我和白岩鬆差點打了一架
2004年的一天,我和白岩鬆差點打了一架。
那是在當時我倆共事的新聞評論部,梁建增主任的辦公室裏。打架的理由很無厘頭,當時白岩鬆是《時空連線》的製片人,我是《國際觀察》的製片人,兩個欄目的選題發生了撞車,我們各自堅持,互不相讓。梁主任試圖在電話裏協調,卻遇上我們兩個比較軸的人,既沒有說服我,也說服不了白岩鬆。
梁主任把我們倆叫到辦公室當麵協調。我倆越說越激動,爭得臉紅脖子粗,甚至話裏話外開始出言不遜,梁主任勸也勸不住,在一邊束手無策。某個瞬間,白岩鬆拿手指著我,我拿手指著他,眼看就要大打出手了。
幾秒鍾後,我們倆卻突然冷靜下來。
白岩鬆後來說,那一瞬間,他突然想起來,這麼多年跟水老哥並肩作戰,經曆風風雨雨,這是要幹嗎呢?我當時也想到,我們是兄弟啊,真要動手嗎?
冷靜下來之後,我們互相看著對方,也沒有更多的話。我搖著頭,指著他說:“你呀,脾氣太爆!”白岩鬆也不示弱:“你呀,也不是什麼善茬,這西北人脾氣跟個巨雷一樣。”話音未落,我們倆就抱在一起。梁主任被這氛圍感動了,也加入進來,我們仨抱成一團,熱淚盈眶,一笑泯恩仇。
我和岩鬆一樣,都是倔脾氣。在做節目、幹新聞的事情上爭取到底,竭盡全力,從不輕易放棄。比如說,我們報了一個選題,領導出於這樣那樣的考慮不讓做,我們會去找領導理論,不管他是多大的官。
說起來,白岩鬆比我更執著,甚至更強勢。他對新聞理念的追求近乎於瘋狂和霸道。他認準了的選題,他想要表達的話語,一般人很難說服他改變。他可以因為一個選題被“斃”,直接衝進台長的辦公室,吵架一般地勸領導改變主意。前不久,他還因為一個選題,站在直播間外的樓道裏,跟孫玉勝副台長大吵一架,以至於我們內部紛傳“岩鬆和孫台鬧掰了”!其實,作為20年前我和白岩鬆的“伯樂”和領路人,孫玉勝副台長何嚐不知道白岩鬆的為人和性格?他要是蔫不出溜沒意見,那才是真有問題了!
白岩鬆還是個“話語霸權”者。他有極高的語言組織能力,是那種能“化腐朽為神奇”的才能,同時,他也是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主持人。
當年,《東方時空》推出了一個主持人“獨口秀”的小版塊《麵對麵》(此《麵對麵》非後來王誌主持的彼《麵對麵》)。每天的節目中,我們主持人要麵對鏡頭,就一個熱點問題發表自己的觀點和評論,時間是三分鍾。當時規定,這三分鍾的詞要當天節目的主持人自己寫。
我因為學習英語的緣故,說話寫作比較“西化”,喜歡用從句、倒裝句,而且寫起文章來前思後想,來回斟酌。一篇三分鍾的千字文,總要花上兩三個鍾頭才能完成。而白岩鬆就比我手快得多,唰唰唰,半個小時搞定。用我們編導的話說,他就是在“噴”。有時候,他幹脆連寫都不寫,拿張小紙片寫幾個要點,直接上電視“噴”了。正是有了那一段的磨煉,現在他一個人麵對鏡頭,“單噴”上個把鍾頭不在話下。
當然,能做到這一點,最主要的是他肚子裏有貨。白岩鬆是個非常勤奮的人,他博覽群書,又善於思考。他當製片人的時候,每周要向手下編導推薦一本書,都是他已經讀過認為有價值的書。他的興趣也很廣泛,音樂、哲學、體育,甚至外語。
前些年,有一天他突然對我說:“哥們兒,我正在學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