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今天我們在學校裏學習新聞的孩子們,有多少人知道瑪莎,或者被她的故事感動而投身新聞事業。我們的時代在變革,手段也在革新,記者手裏的筆記本也被智能手機、微信、藍光盤或者更高級的玩意兒所替代;媒體和傳播正在發生深刻的變化,傳統的媒體岌岌可危,似乎前景黯淡。
前一陣有人半開玩笑地對我說,看你們央視,再看網絡,感覺好像生活在兩個不同的國家。不過我想,無論怎樣變革,有一樣是不變的,那就是新聞的本質和記者的職業精神,就像瑪莎這樣的記者。
2.從巴格達到釣魚島
2013年12月初,在一個初冬的夜晚,我乘飛機從北京到上海,準備第二天對來華訪問的英國首相卡梅倫做一次獨家專訪。
攝製組的其他成員已經在當天先期到達上海做準備工作,剩下我一人獨行。出了虹橋機場,我排隊打了一輛出租車。以我之前無數次到上海的體會,我知道上海的出租車司機不像北京的“的哥”,他們不愛在車上跟乘客聊天。所以,我直接坐到了車的後排座椅上,簡單告訴司機要去的酒店後,便不再作聲,悶頭坐車。
汽車駛出機場後,我才漸漸開始注意到這輛車和開車的司機。這輛出租車比較破舊,估計有些年頭了,一路上它一直在“吱吱唧唧”發出刺耳的異響。可能是為了壓住汽車發出的噪音,出租司機一路上開著CD。剛開始我並沒有注意CD放的什麼,隻注意汽車那刺耳的異響聲了,但有一刻,汽車停下來等紅燈的時候,猛然間我聽出來,CD裏居然放的是日語歌曲,有點像鄧麗君歌曲的那種懷舊日語歌曲。
這讓我暗自詫異。要知道,在2013年的這個時候,在中日因為釣魚島問題劍拔弩張的背景下,在網上幾乎一邊倒“收拾小日本”的輿論環境下,我會在一輛中國上海的出租車上聽到日語歌曲,真是有點不可思議。
我對日語歌曲本身沒有什麼偏見,大學時還經常跟著“磚頭”錄音機唱鄧麗君的那首《星》,但在破舊汽車刺耳的異響聲伴奏中聽著它,實在不堪其煩。終於,我忍受不了了,對司機大聲說道:“師傅,把音樂關了!”
司機嚇了一跳,不過隨即順從地關上了CD。好奇心促使我追問了一句:“你聽得懂日語嗎?”司機的回答倒是嚇了我一跳:“聽得懂啦。”司機告訴我,上世紀90年代他曾經去日本打工,在日本住過幾年。
聽了這話,我多少理解了他的這種日本情結,便準備閉嘴繼續坐車了。不想,這位司機的話匣子卻一下子打開了。他操著濃重的上海方言說道:“其實日本人對中國人挺好的,人家隻想著怎麼過好生活,才不關心政治啦、兩國關係啦這些虛的問題。”他的這番話一下子調動了我的興趣。
於是,我順著他的話反問道,可是現在中日關係很糟糕啊,日本人認為釣魚島是他們的啊?這可不是虛的政治啊。這位中年司機振振有詞地說:“釣魚島關我們什麼事啦?那麼小個島跟我們老百姓有什麼關係啦?我們老百姓可憐巴拉的就是掙點錢過日子啦,這些都是政治家的事。”
“那要是日本真的搶了釣魚島,兩國打起來,老百姓的日子不也要受影響嗎?”我問他。
司機不假思索地說道:“才不會的啦,我們的政府不敢打的啦……”
說話間車到了地方,在結賬的時候,我小心翼翼地問他:“師傅,你一個月跑出租很辛苦吧,能掙多少啊?”
“唉,也就一萬多塊錢吧。”中年司機回答我。
車門在我身後“砰”的一聲關上了,出租車揚長而去,留下我一臉的愕然。
和這位月進萬元,張口閉口自己是不關心政治、釣魚島,可憐的小老百姓的出租車司機這番對話,讓我深深地體會到了什麼叫“逆襲”,也讓我陷入長長的反思。也許這位司機師傅是個個例,並不代表中國公眾普遍的態度;也許是我長期身處國家電視台,不接地氣;或者久居“帝都”,耳濡目染,“高高在上”。但是無論如何,作為一個有祖國的人,關心自己的國家,關心它的命運,總不是什麼錯誤,相反,今天世界上的每一件事,每一個國際熱點,都和我們的國家,也和我們這些小老百姓的日子有著直接間接的關係。
上世紀80年代,我在中東當駐外記者的時候,中國人對埃及除了金字塔以外幾乎沒什麼興趣,什麼“戴維營協議”、“中東和平進程”就好像是天方夜譚,遠在天邊。上世紀90年代的第一次海灣戰爭,大多數中國人隻是抱著圍觀的心態,看美國人如何把薩達姆趕出了科威特。之後還有黎巴嫩內戰、波黑戰爭,對於這些發生在別人家的事兒,我們的讀者和觀眾就好像是在北京三環上看到車禍一樣,減減速,看看熱鬧,然後該上哪兒上哪兒,沒自己什麼事。
作為國際新聞記者,我們那時候寫的稿件、做的電視報道,充其量隻能算是大餐之後的甜點,點綴而已。但盡管如此,那時候我們沒有放棄,而是時刻想著要衝出去、突出去,突出國際報道不受關注的重圍。因為我知道,隨著中國的開放發展,外麵的世界必將向我們疾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