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3 / 3)

耿小卉說:“瞿弦創作了一部大型京劇交響樂,想請你這個文藝理論專家給指導指導。”

宋小鵬說:“誰是瞿弦?什麼京劇交響樂?你把我搞糊塗了。我是找樂隊演奏員來的。”

耿小卉忽然摟住宋小鵬的胳膊說:“你隨我走吧,去了就知道了。你的事兒然後再辦。”

宋小鵬雖然也是年輕人,可自幼生長在爺爺宋菊元的嚴格管束下,思想雖然開放,麵對現代派女性一時還不很適應。所以,無法接受耿小卉這種現代派的禮遇,想掙出她的手,說:“好吧,我和你去,可你別這樣,讓我自己走。”

耿小卉卻把他的胳膊摟得更緊,身體也貼過來,說:“你怕什麼?我這又不是綁架。”

市交響樂團的排練廳不大,卻十分典雅,很像早年會館中的戲台,設計精巧,音響效果一流。

一位梳著長發的男青年正在指揮樂隊排練。

耿小卉朝那男青年打了個招呼,然後向他介紹說:“這位就是本市藝術研究所大名鼎鼎的戲劇理論大師宋小鵬先生。”然後,又朝宋小鵬指了指瞿弦,說:“這位是年輕作曲家兼指揮瞿弦,他新創作了一部京劇交響樂《穆桂英》。”

瞿弦伸出一隻筋骨畢露的大手握住宋小鵬的手說:“宋老師好,久仰、久仰。”

瞿弦先向宋小鵬介紹了交響樂的構想、主旨及創作經過。然後說:“我們先演奏一遍,宋老師您聽聽,再指教。”

宋小鵬見瞿弦長得瘦小枯幹,卻將頭發紮個馬尾巴,越發顯得不男不女,不倫不類。心想,耿小卉怎麼會看上這麼個男朋友,耿若漁也不管她麼?

但是,當瞿弦站到樂隊麵前,指揮起來卻又顯得那樣瀟灑,熱情奔放,仿佛變做另一個人。宋小鵬才不得不重新估價眼前的這位青年音樂家了。

演奏結束,樂隱人散,大廳裏隻留下宋小鵬、瞿弦、耿小卉三人。

瞿弦真誠地說:“宋老師,我對京劇是外行,但我以為把京劇音樂同現代音樂相融合,一定會創造出一種更為輝煌的音樂。”

聽了剛才的演奏,宋小鵬也被激動了。他說:“你這個構想很好,我沒想到京劇音樂弄成這種形式依然會這麼美。”

聽了宋小鵬的鼓勵,瞿弦更加振奮,他說:“宋老師,我知道這部作品還有許多缺陷,主要是我對京劇太不熟悉,所以才讓小卉請您來指導指導。”

宋小鵬說:“指導不敢說,我雖然是搞戲劇理論的,但對京劇音樂研究的也很膚淺,隻能向你介紹一些京劇音樂的基本知識。不知是否會對你有所幫助。”

瞿弦一邊急不可待地說:“請別客氣,請別客氣。”一邊招呼耿小卉:“小卉,你給宋老師拿杯飲料來。”

耿小卉拿一杯飲料給宋小鵬,說:“您慢慢說詳細些。”

宋小鵬笑笑,接過飲料侃侃而談:

“京劇音樂也可以說是中國戲曲音樂的主流音樂,是以皮(西皮)黃(二黃)撥(高撥子)娃(娃娃調)四大腔係為主,兼容昆曲曲牌而成。其結構特征主要分曲牌聯套體與板式變化體兩大體係,有人亦稱其為‘聯綴體’與‘板腔體’。

“曲牌聯套體就是把若幹支曲牌按一定章法組合成套。套曲的組合方法,首先在於選定宮調。宮調的選擇運用,既是為了求得全套的諧調統一,也是全為一種戲劇性的表現手段而用。因為每一宮調都有它不同的調性色彩與表現功能。”

聽到這裏,瞿弦似有所悟,插話說:“我明白了,京劇的宮調就是音樂中的主旋律。”

宋小鵬說:“不。宮調就是一種具有鮮明個性的調式,還不是主旋律。”

耿小卉便譏諷瞿弦:“聽見了吧,別不懂裝懂。”

宋小鵬又接著說下去:“套曲通常分為引子、過曲、尾聲三部分。當若幹曲牌聯成一套時,其中必有一曲居於主要地位,這就稱為主曲。主曲是全套曲中調性最強,也最能發揮演唱技巧的曲牌,通常用於引子之後,為過曲的一曲,突出主曲地位,起到情緒表現和形象刻畫的作用。”

這時,瞿弦又忍不住插嘴說:“這主曲是不是交響樂中的和弦,華彩?”

宋小鵬說:“也不是。和弦與華彩都是時值很小的單位,都很單純。而主曲的時值往往要長得多,也複雜得多。”

耿小卉就不滿地斥責瞿弦說:“你亂講什麼喲!聽宋老師講,還是聽你的?沒勁!”

瞿弦便不再說話,聽宋小鵬往下講。

宋小鵬發現耿小卉的話破壞了現場氣氛和瞿弦的情緒,便趕緊調解氣氛往下講:“京劇音樂兩大結構形式的另一結構體係,是板式變化體。

“各類板式再與生、旦、淨、醜各種行當角色相結合,便形成板式變化體特色鮮明的不同唱腔。如生行蒼勁、旦行婉轉、淨行豪放、醜行詼諧、老旦行溫樸、小生行瀟灑、武小生行剛健等等,達到塑造人物形象的作用。同時也能表現某一特定的戲劇場麵,劇中人物某一特定情緒,或性格發展,戲劇矛盾的展開、發展、變化等等,表現形式相當豐富、表現能力特別強烈。”

講到這裏,宋小鵬情不自禁站起來,邊唱邊做,一會兒生,一會兒旦,一會兒淨,一會兒醜,聲情並茂,唱做優美,令耿小卉、瞿弦完全入了迷。後來,瞿弦索性坐到地板上,如拜佛入定一般。

耿小卉雙眼緊盯著宋小鵬,又不時瞟瞿弦一眼,她忽然發現眼前的兩個男人,竟有如此明顯的對比:宋小鵬容光煥發,偉岸挺拔,既有成熟魅力,又極具青春活力;而坐在地上的瞿弦則又瘦又小,又黑又醜,老氣橫秋,在宋小鵬麵前顯得那麼猥瑣、醜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