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鵬不知耿小卉的心理活動,仍在邊講邊表演,說:“例如,《打漁殺家》中女主角蕭桂英等待父親歸來時所唱的‘老爹爹清晨起前去出首’一段,表現主人公焦急盼望之情,唱腔為略見抒情性、但又不充分抒情的原板。而在《女起解》中,女主角所唱‘蘇三離了洪洞縣’一段,因係交代情節性質而非抒情場麵,所以此段唱腔為敘事性的流水板。《四郎探母》中楊四郎出場時所唱‘楊延輝坐宮院自思自歎’一段,因係抒發人物追憶往事,懷念故土的感慨情懷,所以唱腔設計為抒情性很強的慢板……”
經過此次對瞿弦的輔導性談話,不但瞿弦,甚至連宋小鵬自己也被京劇音樂的博大與精美陶醉了。
而耿小卉卻似陷入了另一種感情的旋律之中。此後一連三天,耿小卉天天都陪著宋小鵬來看瞿弦他們樂隊排練,每天挽著胳膊來,挽著胳膊走。宋小鵬也習慣了,便再不介意。
此時,瞿弦完全投入到音樂創作的激情之中,已經無暇旁顧。他邊向宋小鵬請教,邊修改作品,邊躊躇滿誌地幻想著這部作品將給他帶來的人生輝煌——他已經預感到巨大的成功正在等待著他。後來,宋小鵬又建議在樂曲中加入少量的京劇唱段,耿小卉建議將來舞台演出時,可在背景後方二層台上安排一些京劇舞蹈造型剪影,瞿弦都一一采納。
後來,大型京劇交響樂在京劇藝術節正式演出時,果然引起轟動,以後又被邀去北京、上海、廣州及北美、西歐和港台演出近百場,引起國內外廣泛關注。瞿弦也因此成為音樂界一顆耀眼的新星——當然這都是後話。
這段時間,耿小卉每天都同宋小鵬在一起,也每天都要去歡樂園的馮家老宅去看望馮夢梅,令母親馮夢梅與王鳳仙都十分詫異,也非常欣喜。王鳳仙說:“怎麼說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呀,大了,知道掛念媽媽了。”
現在,耿小卉是滿腦子裝滿宋小鵬,見了馮夢梅也是左一個宋小鵬,右一個宋小鵬。女兒當然不知道媽媽的心思,有一天,終於把馮夢梅惹急了,她再也忍耐不住,大聲嗬斥女兒:“好啦 !別再在我麵前提這個宋小鵬!”
耿小卉怔住了,繼而瞪著一雙疑惑的眼睛看著馮夢梅問:“媽,我怎麼覺著,你和宋家人之間像似有點什麼……不尋常的關係似的。”
馮夢梅拉下了臉,說:“我和他們家人有什麼關係?”
耿小卉說:“不對吧,如果僅僅因為我三姨原來是宋小鵬的繼母這點兒小事兒,你沒有理由反對我和宋小鵬來往啊。你和宋家人一定還有別的關係,而且,可能還挺不一般的。”
馮夢梅說:“宋小鵬的爺爺是我們科班的老師,他父親是我們共科的師兄,除了這些還能有什麼關係?”
耿小卉仍然嬉皮笑臉,不知深淺地開玩笑,說:“這就對了,既然是師兄妹,一個科班兒,那就說不定相好過。”
馮夢梅說:“我看你是瘋了,信口胡說八道!”
耿小卉卻不依不饒,說:“你不告訴我,我就去問宋小鵬和他爺爺。”
後來,耿小卉終於還是知道了馮家姐妹與宋小鵬父親宋逸鵬的一些事情。這天,她跑回馮家老宅,見了馮夢梅,便哇地跳過去,抱住了媽媽,大叫道:“哇!好刺激呀!”
馮夢梅說:“你都聽說什麼了?”
耿小卉說:“我聽說宋小鵬他爸先和你好,可他爺爺偏偏反對,後來宋小鵬他爸才和我三姨結婚的。對不對?”
馮夢梅見女兒真的知道了自己過去與宋家的淵源,長歎一聲說:“那都是幾十年前的陳芝麻爛穀子了,不許你到處去講。”
耿小卉與馮夢梅親昵著,說:“媽,我已經長大了,有些事我也該知道了,我也有權知道當年爸爸、媽媽是怎樣生活的。”
馮夢梅撫愛著女兒,說:“是啊,你是長大了。那時候,我還沒有你現在大呢,隻有二十歲……”
耿小卉說:“那時,你真要跟宋小鵬他爸結婚,也許我就該是宋小卉了吧。”
馮夢梅拿這個女兒毫無辦法,便說:“你又在胡說了。”
耿小卉忽然又說:“多虧我不是宋小卉,不然……”
馮夢梅問:“不然什麼?”
耿小卉臉紅了紅,說:“沒什麼。”轉而,又說:“原來你不願讓我和宋小鵬來往,是恨小鵬他爺的封建家長作風,對不對 ?可是,我可不像你那麼好欺負,他敢阻攔我和小鵬的事兒,我就敢把他的山羊胡子揪下來!”說完對馮夢梅做個鬼臉,便跑走了。
這天,宋小鵬被耿小卉拉去聽瞿弦的最新修改稿的排練,可不知為什麼瞿弦全無樂感,仿佛音樂之神已不翼而飛,一個樂句連續三次都演奏錯了八分之一拍。他對樂隊揮揮手說:“今天就到這裏吧,不排練了。”
樂隊散後瞿弦蹲在地上雙手抱膝,沉默無語。
耿小卉走過去,用一隻手撫弄著他的頭發,問:“你怎麼了?”
瞿弦一把撥開她的手,站起來麵對著她吼道:“你滾開!”
耿小卉說:“衝我發什麼火呀?”
瞿弦說:“我就是要衝你發火,就是衝你!”
耿小卉看一眼宋小鵬,然後對瞿弦說:“我明白了,你是嫉妒,你吃醋了,是不是?”
瞿弦吼道:“對,我嫉妒,我吃醋,我再也受不了啦 !”說罷轉身衝了出去。
宋小鵬要去追他,卻被耿小卉拉住了。
宋小鵬說:“他今天怎麼了?”
耿小卉笑笑說:“他在吃你的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