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1 / 3)

梅祥瑞一炮走紅,便大張旗鼓招兵買馬,很快聲名鵲起,成為渾陽梨園界新一代扛鼎人物,每演必紅。

林香梅見弟子們大紅大紫,有時也禁不住戲癮發作,偶爾也登台唱幾出。

所以,她改了梅祥瑞的規矩:除了幾個女孩子必來儉王府練功外,男孩子就都去馮家後院去練功。這樣,她可有較多的時間休息。

這天,在永樂戲院上演林香梅的全本《玉堂春》,樓上包廂裏來了個叫做盛多將軍的人,陪同他的是他的副官、幾個衛兵和一個文質彬彬的年輕人。

他們的到來讓溥儉很緊張。要知道,其時在中國的腹部——中原地帶,正進行著一場殊死的搏鬥,圍殲和突圍在同時進行。領導這次突圍的人,後來當過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主席,叫李先念。而當時,鹿死誰手尚不得而知,現行地方政權僅僅是一種象征,真正權力是握在軍人手中的。也就是說,決定中華命運的,是隆隆的炮聲和閃光的刺刀。所以,那是一個暴力至上的年代、一個軍人的年代。在這樣的年代裏,像溥儉這種賦閑的王爺還不如個山大王,更別說是個將軍了。

正因如此,盛多將軍一到戲園子,溥儉的心就往下沉,預感到要出什麼事,便忙差人打聽這位盛多將軍今天是什麼來頭,現屬於哪方麵的人?

溥儉過去隻隱隱約約知道這位盛多原是東北軍的旅長,作戰勇敢,殺人不眨眼,是張大帥的一員愛將。後來東北軍被老蔣改編,就不知道他怎麼樣了,許久沒有消息。另外就是在耿雲竹之死案件中,他因當日設宴答謝耿雲竹捐贈槍支彈藥,而被輿論牽連在案件報道之中。那件事給 溥儉的印象是,這位盛多將軍與耿雲竹有幕後勾結。而且,接受耿雲竹捐贈武器本身,也不能不讓溥儉想到他同時也可能接受了耿雲竹的其他委托或求助——比如讓盛多出麵替他一雪從他儉大爺這裏 所蒙受的奪姘之恥。果真如此,那就……溥儉不敢再往下想了。

這時,方敬軒前來回報,說盛多將軍所部剛從鐵嶺與開原移師渾陽,現在是本市新到任的城防副司令,所轄幾個師人馬,大營就紮在渾河南岸的渾陽山下。

溥儉一聽,心亂如麻,暗中叫苦。不過,聽說有隊伍,心裏又多少安穩了些。因為兵荒馬亂的年代,最怕的是散兵遊勇,真正旗號鮮明的隊伍,倒還好一些。

但林香梅卻害怕得很。她看見包廂裏的衛兵,手上都提著盒子炮,一個個凶神惡煞一般,就嚇得魂不守舍。她向溥儉說:“要不,這戲就別唱了吧。”

溥儉苦笑說:“現在說不唱,早就晚了。”

林香梅和溥儉都同時看見了盛將軍身旁的副官,以及副官旁邊的一個學生模樣的人。表麵看去,那副官倒是生了一副仁慈相,臉色白白淨淨,舉止也斯文。他旁邊那個學生模樣的人,更是滿臉的書卷氣。

有他們二人襯著,包廂裏的殺氣似乎衝淡了幾分。

這時,張墨涵到了。他剛坐下,溥儉便一把捏住他的手,說:“墨公,要出事!”

張墨涵覺得溥儉的手冰涼,聽聲音也不對頭,嚇了一跳。

溥儉就悄悄讓他向樓上的包廂看。張墨涵一看,也不由得啊了一聲,倒吸一口涼氣!待他再細一看,脫口說:“那個學生,不是耿六爺的兒子,耿若漁嗎?”

有認識耿若漁的人一看,那包廂裏頭,坐在副官旁邊的那個學生,果然是耿若漁。

溥儉聽耿家也有人來,頓時臉色大變。

張墨涵不知溥儉心懷鬼胎,安慰他說:“好歹,耿若漁是咱渾陽市的人,好狗護三鄰,好漢護三村,有他在,不至於發生什麼事吧?”

此時溥儉再也顧不得什麼了,說:“伯公你怎麼忘了?耿若漁他爸爸神秘被殺,到現在還沒結案,有人懷疑是我把他爸爸害了。這當然是天大的冤枉!可要是他也認為是我害的,那就讓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張墨涵聞言,頓時沉默不語——他從溥儉的神色和語氣中,已經意識到他與耿雲竹之死肯定有關。

開戲後,台上唱著,台下的溥儉和張墨涵一直在密切注意著樓上包廂裏的動態,尤其是溥儉,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但他們看見盛多將軍一直非常投入地看著戲,用洪亮的嗓門叫著:“好!好!”

他們另外注意的人就是耿若漁。

溥儉弄不清耿若漁怎麼會同這些軍人搞到一塊去,他甚至在猜測:是耿若漁把這些軍人勾引到渾陽來的嗎?要是這樣,他就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肯定是來為他爸爸報仇的。基於這種認識,溥儉做了最壞的準備。

但是什麼事也沒發生,演出一直順利進行,直到落幕。

溥儉眼看著軍人們離開了,才長出了一口氣。

馮鳴鶴領著孩子和徒弟走了。張墨涵和女兒張妙舫、兒子張妙舟一起,陪著溥儉、林香梅先回到王府,未見異常情況,才又回家。

進了王府,林香梅一顆心總算放下了,但她卻抽泣著哭了。

小順子平時雖是跟著林香梅,但出去唱戲,他就不能去了。每天隻是在溥儉和林香梅回來之前,給他們鋪好被褥,準備好洗腳水。這會兒,他看見林香梅哭著回來,吃了一驚。再看溥儉,臉色也相當難看,就更為詫異,想問,卻又不敢。

林香梅直接進了臥室,仍然抽泣不止。溥儉卻歪在外間屋的太師椅上,讓小順子去臥室給他取那杆煙槍來。

小順子進了臥室,見林香梅已躺在床上,用小手帕蓋著臉,便低著頭,徑直走到床邊,在溥儉的枕頭旁拿了煙槍,回身出來伺候溥儉剛抽上,臥室裏林香梅就叫小順子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