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把大家提醒了,顧不得擦淨眼淚,拔起腳就往營門外疾走。
出了營門,林香梅與馮雪梅、馮夢梅加小順子坐上溥儉的車,疾馳而去。
剩下馮慕良、楊月樵和柳少秋,搭乘兩輛黃包車也迅速離開了軍營……
三
一連幾天,溥儉的心情很不好。前幾天剛發生完軍營事件,昨天夜裏西院的福晉突然瘋了,到處點火,說要燒毀這座王府,好多人扭她也扭不住。後來還是他過去狠狠打了她幾個嘴巴,她才安靜下來,給他下跪認錯,希望他回心轉意,不要拋棄她。這讓溥儉很不痛快,而且,軍營事件發生以後,他一直心懷疑惑:在軍營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為此多次問林香梅,林香梅很有些不耐煩,說:“不過是陪著那個老丘八喝酒罷了,你總是問什麼?”溥儉想知道喝酒的全過程,包括耿若漁為什麼連開三槍,以及盛多聽到槍聲後的反應等在軍營裏麵的所有細節。
林香梅就說:“這你要去問他,我知道耿若漁怕時間長了出什麼事兒,才開槍驚嚇驚嚇盛多,好解脫我們,他肯定是好意。”
溥儉就問:“他為什麼有這份好意呢?就因為他爸當初捧過你?他也就把你當成他爸的朋友?”
林香梅冷笑道:“說到底,你是怕吃啞巴虧,對不對?要是怕吃虧,當初就別讓我去好了。要不,就舍得一身剮,哪怕是龍潭虎穴,陪著我走一遭,一切就都會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豈不是好?”
把溥儉說得無言以對,但他心中的疙瘩始終解不開。不過,根據盛多這次設宴看,似乎與耿雲竹命案無關,這就讓他大大地喘了口氣。也就沒有繼續張羅帶林香梅到外地去散心,他怕那樣反倒引起盛多的猜疑。但他還是找個借口把梅祥瑞班的演出停了下來,以免再受騷擾。
這天,林香梅在後花園給弟子們說戲,溥儉閑著沒事,想出去走走,不想,一出大門口,卻看見馮夢梅和楊月樵在門外邊說話。兩人見了溥儉,都有點不自然。
溥儉對馮夢梅說:“你是才來?”
馮夢梅說:“姐姐先來了,我有點事,來晚了,是師哥送我來的。”
溥儉看看楊月樵,心說這倒是天生的一對兒,便笑了,向楊月樵說:“月樵啊,來到我府上,怎麼不進去呢?”
楊月樵忙向溥儉問了好,說:“師傅要我快些回去練功。”
溥儉笑著點了點頭。
楊月樵轉身走後,馮夢梅也進了府門。溥儉忽然想到了什麼,也一轉身,跟著馮夢梅返回院來。見馮夢梅一直往後花園走,溥儉便喊了她一聲。
夢梅一回頭,見是王爺在叫她,忙站住了。
溥儉說:“你先別去練功,我有事情問你。”
馮夢梅眨著眼睛:“有事問我?”
溥儉讓她在後麵跟著,一直來到書房。溥儉的書房,是從不讓閑人進的。現在馮夢梅來到這兒,不禁有些拘束。
溥儉以為,馮夢梅是個小姑娘,還沒長那麼多心眼,也不會繞彎子,便直截了當地問她:“那天,你們到軍營裏,都做了些什麼?”
“喝了酒。”
“光是喝酒?”
“光是喝酒,沒唱戲。”
“你師傅一直和你們在一起嗎?”
“是的,一直都在一起。”
“夢梅呀,你怎麼忘啦?喝了一會兒酒,你師傅不是和盛多將軍出去說了一會兒話嗎?”
“師傅出去過?”馮夢梅皺著眉頭,似乎在回憶。溥儉緊張地等待著。馮夢梅想了一會兒,說:“沒有,我不記得師傅出去過。”
“你的記憶力真是壞。”溥儉說道,“你師傅說,她曾經和盛多將軍單獨討論了很重要的問題。沒有這次討論,他是不會放你們離開那裏的。”
馮夢梅顯得很吃驚:“是師傅對您這樣說的?”
“是的。這下,你想起來了吧?”
“不。”馮夢梅搖著頭,“我還是沒想起來有這回事。”
溥儉注意地看著她的眼睛,分辨著她眼睛裏有沒有藏著謊言。結論當然是沒有。夢梅的眼睛是清澈的、明亮的,就像晴朗的夜空中皎潔的圓月。他覺得應該相信她。但是,她剛才為什麼流露出了吃驚的神色?溥儉突然問:“從軍營裏出來的時候,你師傅囑咐你們什麼了?”
“沒有。師傅什麼也沒有說。”
溥儉甚至有些生氣了。他發現他小看了這個小姑娘,低估了她的智力和判斷力。
“那好吧,”溥儉用低沉的語調說,“你說說你們喝酒的過程吧。”
馮夢梅有些不高興,便不說話。
溥儉催促她快些說。
“喝酒就是喝酒,有什麼過程?”馮夢梅撅著嘴,“那個姓盛的讓我們喝酒,我們不喝,他就生氣,拍桌子。我們喝了,他就樂了,就這樣。”
“完了?”
“完了。”
“好了。你去練功吧。”溥儉揮了揮手,“別跟你師傅說我問你的這些話。”
馮夢梅哎了一聲,一陣風似的跑去了。
溥儉悶悶不樂,出了書房,想去後花園看林香梅她們練功,卻又提不起興致來。
恰巧張妙舫從後花園裏跑出來,見了溥儉,嚇得一吐舌頭,站住了。
溥儉就問她:“你爸爸在家裏嗎?”
她說在家。
又問他在家裏做什麼?
她說爸爸在家裏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