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最親愛的兒子,自從那天開始,我就漸漸感到恥辱的日子就要來臨,而且,這可能會讓我的晚年生活因此蒙羞,但是,我仍然可以非常誠懇並且老實地告訴你,我所擔心的並不是法律的製裁,也根本不擔心會失去我在本郡的官職,而那些相識的小人的目光可能會讓我感到心情憤懣,盡管如此,我也不會太在意。我最擔心的是你,一想到你是那樣地愛我,而且非常地尊敬我,想到你可能因為我而要蒙受恥辱,我的心裏就有說不出的疼痛。但是,假如這樣的災難真的無法避免,那麼,我希望你可以讀一讀本篇的記事,這樣,你才能知道我到底應該接受什麼樣的懲罰。假如什麼都沒有發生,一切還像原來一樣(願無所不能的慈悲的上帝賜準吧!),而這張紙又完好地放到了你的麵前,那麼我懇求你,希望你能看在上帝的分兒上,看在你親愛的母親的分兒上,看在我們父子之間多年恩情的分兒上,就讓它付之一炬吧!讓這個秘密永遠地被人們忘記吧!
“‘如果真的有一天,你看到了這封信,那麼,我就知道事情已經無法隱瞞了,那時,我可能已經深陷囹圄,或者也可能永遠地離開了你(你肯定知道我的心髒向來不好)。但無論是什麼情況,我覺得,你都有權知道真相。以下的事情是千真萬確的,我坦誠地說出來,希望能求得寬恕。
“‘親愛的兒子,我的原名並不是特雷佛,年輕的時候,我叫詹姆斯·阿米塔奇。現在你應該知道為什麼那次我聽到J.A.的時候受驚昏厥了吧。我指的是幾個星期之前,你的大學朋友對我說出那番話以後,在我聽來就像他一下就發現了我化名的秘密。當我還叫阿米塔奇的時候,我在倫敦的銀行上班,而在那個時候,我被判違犯國法的罪行,需要執行流刑。孩子,請你寬恕我。那是一筆所謂的賭債,我不得不償還,出於無奈,我用不屬於我的錢去償還那筆賭債了。當然,我當時很確定我可以在被發現之前把那些錢再還回去。但是,事實並沒有像我想象的那樣,厄運還是降臨了,我沒能夠按期得到我所期盼的款項,而銀行又提前查賬,於是,我的行為就暴露了。這件案子本來是能夠處理得寬大一些的,但是,三十年前的法律畢竟要比現在的嚴酷許多。因此,在我二十三歲生日那天,被定了重罪的我和其他三十七名罪犯一起被鎖進了“格洛裏亞斯科特”號帆船的甲板上,我們將要被流放到澳大利亞。
“‘那是1855年,當時,克裏米亞戰爭戰事正酣。因為戰爭的原因,本來用來運載罪犯的船隻不得不在黑海中用來進行軍事運輸,因此,政府隻能用很不恰當的較小的船來運送罪犯。“格洛裏亞斯科特”號帆船本來是用來做中國茶葉生意的,式樣很古老,船首很重,船身也很寬。新式快速帆船在各個方麵早已經超過它許多了。這隻三桅帆船的載重可以達到五百噸,船除了要運送三十八名囚犯以外,另外還載有二十六名水手,十八名士兵,以及一名船長,三名船副,一名醫生,一名牧師和四名獄卒。從法爾默思起航的時候,船上一共有一百多人。
“‘以往,運送囚犯的船的囚室隔板都是用很厚的橡木製成的,但是,這隻船的囚室隔板做得很薄。當我們被帶到碼頭的時候,我特別留心觀察了一個人,他就被關在船尾和我相鄰的囚室中。他是一個年輕人,長得很清秀,沒留胡子,鼻子細長,嘴有些癟。他的表情看上去非常得意,走路的時候也是抬頭挺胸,他的身材也非常高大,在那些人中,好像沒有一個人的頭能到他的肩部,我猜他至少有六英尺半高,他看起來是那樣突出。當你看多了一張張麵帶憂鬱而且消沉的麵孔時,忽然在囚犯中看到這樣一張精力充沛,而且又果斷堅定的麵孔,那種感覺真的很難形容。當我看到這張麵孔的時候,就好像是被暴風雨淋濕後又得到了爐火一樣。後來,當我發現我們的囚室緊挨著的時候,我的心裏非常愉快。一天晚上,我正準備睡覺的時候,忽然聽到了輕輕的耳語,回頭一看,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在囚室的隔板上挖了一個洞,這讓我覺得更開心了。
“‘他說道:“嗨!朋友!你的名字是什麼啊?你是犯了什麼罪行才被關到這裏的?”
“‘我告訴了他,又問他是誰。
“‘他回答說:“我叫傑克·普倫德加斯特。我敢保證,在你和我分開以前,你就會知道我對你是有幫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