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莉烏斯女學院高中部,一年二班,是真理主要的學院生活場所。
出於學院方麵的考慮,真理等三名男生編入了同一個班級。
「早啊——山田君!」
「啊,北見同學。早上好——」
這一周,學院生活實際也非常順利。
——太順利以致真理都不由戰栗了。
真理和祐紀明明都是男生,班上的同學卻毫無疑問地接納了他們。
無論如何都沒法習慣女性人稱,而自稱為「我」的真理,這時也被視為一般的男孩子氣女生而由大家所接受。【Y:真理的自稱是「僕」,也就是僕娘啦(真理:不準叫我僕娘!)】
現在,連不知道他是男生的女生們也以「山田君」的愛稱稱呼他,也是這個緣故。按照櫻的說法,沒有男生的尤莉女,像真理和祐紀那種言行舉止接近男性的女學生一點都不稀奇。
(不過啊。就算真是那樣,稍微懷疑一下也好嘛……)
真理每天回家之後,都要為此感傷一小時左右。
?
「咦?今天櫻沒跟你們一起嗎?」
真理振作起精神,詢問今天第一個和自己打招呼的女學生。
「那孩子,好像又感冒了。」
「又?」
「櫻身體不是太好。體育課也常常隻是旁觀,似乎是虛弱體質。那孩子本性很認真的,成績也很優秀,於是還是有辦法升學的。」
「原來如此。北見同學則是全部恰恰相反呢。——啊、啊哈哈!」
不小心脫口而出了!馬上察覺到失言的真理,嚐試以天生的笑臉蒙混過去。
「啊哈哈哈!」
她也跟著浮現出與真理一樣,燦爛而爽朗的笑容。
維持著那副笑容,無言地正麵湊近真理的臉。
(啊、啊咧?)
臉之間的距離,似乎有點太近了……
至少這應該不是,並非戀人的男女生之間的對話距離。
那雖然也沒錯。不過對她而言真理並不是男生,而是可以毫無防備地對話的女性朋友。
「北、北見同學?」
控製住無意識地砰砰直跳的心髒,真理自己拉開了距離。
「呐——關於那個呢。」
從正麵靠近的,她的笑容與緩緩吐語的雙唇。
自兩側伸來的兩隻手,緊緊揪住了真理的臉頰。
「那 到 底 是
什麼意思呢?山田君~~~?」
真理的臉頰像是橡皮一樣被拉長了。
——果然這個話題,沒法輕易笑著蒙混過去啊。
「對、對不起……」
她的名字是,北見瑠夏,是尤莉烏斯女學院的學生。天生的茶色頭發自然流淌,在腦後紮成了馬尾辮。
性格直爽幹脆,身材豐盈而散發出女性美,跟嬌小苗條的櫻,無論是性格還是外表印象都恰恰相反。
她和櫻同為初中部內部升學生,自初中就是櫻的好朋友。這是她在第一次見麵時說的。
由於常常跟櫻在一起,她也是真理和祐紀最早交上朋友的女學生。
尤莉烏斯內部升學生之中,許多少女都是接受大小姐教育而成長的,相對缺乏大小姐氣質的她,使真理也能輕鬆地與之交談。
「不過,還是會擔心呢……。一會去探望一下吧?」
「不行不行!反正都是會被趕回去的!」
「趕回去?」
「呃……。嗯。這個該不該說呢。」
北見躊躇了片刻,還是回答了真理的問題。
「其實櫻的家裏過度保護過頭了。說是在櫻感冒時,為免將細菌帶進家裏,她的媽媽都不讓別人進去的。」
「誒誒?真的?即使朋友來探病也會被趕回去?」
「當然是真的,千真萬確哦。而且這還隻是開頭而已!那個家理所當然地設置了門限時間,而且外出時必須先將目的地通知家裏。——真笨啊。那種過度保護的家庭,我還以為現在這個時代不會再有了呢~!」
北見似乎有點生氣。
「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呢。我家就完全是放任主義,現在雙親也長年不在家裏,雖然無法想象那種生活……。但做到這種程度也很難受吧。」
「是啊。這種過度保護之下,最辛苦的還是櫻啊。」
她混雜著怒氣與悲傷的話語,在教室之中響起。
「以前,一無所知的我去探病時,明明還在發燒的櫻,為了向被趕回去的我道歉,還偷偷地從後門跑出來。……總之嘛,沒必要去探病。否則那孩子也會耿耿於懷的,反正明天她就能恢複健康來上學啦。」
「是麼。沒辦法呢。」
「於是今天請多多指教了!」
北見笑著拍了拍真理的肩膀。今天沒有其他能待在一起的人,於是彼此好好相處的意思。
「嗯。多多指教。」
真理也露齒而笑。像這樣自然地與女孩子友好相處,是真理從幼兒園至今不變的特質。
反之,真理也不明白為啥自小就沒多少同性朋友。不對,自己還是明白比起男生,女生會更容易親近自己的原因,不願細想才是實話。
隻有小學生時,由於偶然的契機而交好的祐紀算是個例外吧。
說到就到,武裏祐紀踏入了教室。
「…………」
肩上的紫色布袋,散射著點點光輝的波浪紅發。他默默地從兩人身旁路過,坐到自己的椅子上。
似乎在沉思什麼。
於是今天是真理將椅子挪到祐紀身邊。
「祐紀。早上好——」
「早啊——武裏君!」
「……呣。是真理和北見麼。早安。」
祐紀終於察覺到二人的存在而抬起了視線。
「怎麼了啊祐紀。好像精神很差呢。」
「武裏君也感冒?」
「不,不是的。考慮到今天接著發生的事情,就覺得憂鬱而已……」
「接著發生的?」
「真理——。我很佩服你的膽量。」
與平日不同,祐紀露出了缺乏餘裕的笑容。
「我明白哦武裏君。今天確實有點憂鬱呢~」
然後北見也很鬱悶地歎了口氣。
「連北見同學也這樣,究竟怎麼了?今天有什麼特別的事情麼。早禮拜結束後,就是現代國語、物理……真要說的話,之後還有身體檢查。」
這時,真理才突然站起來。
「——身體檢查!?」
「怎、怎麼了啊山田君!突然大嚷嚇了我一跳啊!」
「終於想起來了啊……」
祐紀喃喃自語。
「糟、糟了啊祐紀!怎麼辦!我完全沒考慮過對策啊!」
驚慌失措下,真理揪住祐紀的肩膀猛烈搖晃。
「冷冷冷冷靜一點真理。北見正詫異地看著我們啊。」
「……?」
正如祐紀所言,北見麵對真理和祐紀的對話隻是歪了歪頭。
「而且對策什麼的毫無意義。我也考慮過許多試圖打開局麵的方法,結果而然,隻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像男子漢一樣鼓起勇氣混入到女生的身體檢查之中。」
「我還沒有那麼想得開!」
「真失禮,我也是啊!」
實際上爭論中的兩人都已經麵紅耳赤。
「——呐,剛才就說像男子漢一樣混入女生什麼的,究竟是什麼意思?」
這時北見理所當然地提出疑問。
「不、不是像男子漢一樣。是古都甜餅幹啦!是一種新口味的京都烤製點心!」【男らしく(像男子漢一樣)和お古都ラスク(古都甜餅幹)發音相近】
「不、不是混入女生,而是上司的午飯啊!隻是很在意上班族的便當裏麵會加什麼而已!」【女子にまじる(混入女生)和上司のお晝(上司的午飯)發音相近】
「哈啊……。明明都快身體檢查了,你們還隻顧著吃的。真羨慕苗條的人啊。」
北見一臉無語地歎氣。
「啊——啊。實際上因為太害怕了,昨晚起就沒有量過體重,究竟可以減掉幾公斤呢。」
她將水手服下擺卷起,然後將右手伸進去撫摸著肚子。
「如果胸部也不要繼續變大就好了……」
剩下的左手按在豐滿的膨起上,像是要確認似的揉捏著。
即使在校服的表麵,也能明顯看見胸部的形狀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真理)
「…………」(祐紀)
「——嗯?你們都怎麼了?」
「沒、沒什麼!!」
真理已經羞赧得滿臉通紅。祐紀也無言地扭過了頭。
不過對兩人而言,這以後才是真正的地獄。
2
第二節課結束後,這一時刻終於來臨。
按照預定日程,二年生的檢查也該結束了,接下來輪到一年一班到體育館進行內科檢診和心電圖檢查。真理所在的二班則要先去保健室檢查身高與體重。
「怎、怎麼辦啊……!我還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叮咚。這時一盞燈泡在祐紀的頭頂亮起。
「真理,我腦裏閃現出一個對策。」
真理盯著祐紀,他難道已經恢複了平常心麼。
「對策!?究竟是什麼對策!?」
「用心眼。」
「——心眼!?」
「關鍵是,不能看見其他女學生的身體。隻要閉上眼睛,就算周圍有半裸的女生徘徊也好,正在用卷尺測胸圍也好,都沒有關係。畢竟什麼都沒看見。跟日常生活沒有任何區別。」
「原、原來如此……。也有道理。」
至於可行性先另當別論。
「不。我在某種程度上,即使閉上眼睛也能察知別人行動的氣息。在女生們開始脫衣服時就將眼睛閉上,直到自己的檢查結束為止。當再次睜開眼睛時,一切都結束了。」
「雖然似乎說得很帥氣,但這不過是身體檢查哦?」
「沒錯。不過是身體檢查而已。但若不做到這種程度,就沒法突破眼前的困境……。真理,你打算怎麼辦?」
「我應該沒法使用心眼,先用電話跟櫻商量一下吧……」
「唔呣。那也是一法。」
櫻由於感冒缺席。為了與之聯絡,真理向北見借了手機。
櫻沒有手機,隻能直接打到家裏了。不過既然今天感冒,應該就會待在家裏的。
嘟嚕嚕嚕嚕嚕嚕。嘟嚕嚕嚕嚕嚕嚕。
撥號音響起。
啪嚓!對側有人拿起了話筒。
『我是櫻。』
接電話的人語尾很奇怪。【語尾是ザマス,であります、でございます之意,一度為花街用語,明治之後也在東京山手地區作為女性用語使用。由於本意沒法恰當譯出並自然接到每一句句尾,故譯文中會略去】
看來她也姓櫻,估計就是傳聞中的母親吧。
「啊,我是尤莉烏斯女學院高中部一年級的山田真理。打擾您了,請問能讓兒子吾郎同學接電話嗎。」
『我家並沒有兒子。』
啪嚓!卟——卟——卟——
這算什麼啊。
真理調整心情再次撥號。
『我是櫻。』
「我是尤莉烏斯女學院一年級的山田。不好意思,能找一下您的女兒嗎。」
『哎呀討厭呢!原來你是小吾的朋友呢~』【櫻母親稱吾郎(コロウ)為コロちゃん,譯為小吾,雖然無法完全表達出來,愛稱在原文更適合女孩子】
她明白了!
「小吾?」
『我一直都是這樣叫她的。不過真不巧,小吾剛好感冒了,改天再打來吧。』
「呃不過,我有些事情必須今天向您的女兒請教一下。」
『下次再談吧。小吾現在生病了。』
啪嚓!卟——卟——卟——
「這算什麼啊!!」
真想將手機砸地上了。
察覺到真理的狀況,北見走近他身旁。
「你看吧。所以勸過你別試嘛?」
她一邊苦笑著,一邊(趁真理還沒摔壞)將手機拿回來。
「嗯……。比傳聞中更要過度保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