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吧!?山田君!?」
這耳光打得可不輕。
被抽倒在地的真理臉上,由於內出血泛起了淤青。
「媽、媽媽!!你竟然——!」
櫻對視母親的眼神裏,開始夾雜著強烈的恨意與輕蔑。
「沒事的。吾·郎。」
真理用手製止了差點要撲向母親的櫻。
「誒……?」
由於憤怒而渾身顫抖的櫻,因此總算恢複了理智。
「我的名字是真理。山田真理哦。吾郎。」
「——真理君……!!」
互呼名字後,真理向櫻露出了微笑。
然後再次站起,直盯著座升不動。
「我是尤莉烏斯女學院一年二班,出席號32號的山田真理!我是吾郎的朋友,尤莉烏斯女學院的男生!就算是吾郎的母親,我也不會就此舍棄朋友!記好了!」
「說得好。真理。」
祐紀撿起旁邊的刀,眯細鳳眼,露出無畏的微笑。
「我是尤莉烏斯女學院一年二班,出席號16號的武裏祐紀。同樣也是男生。隻要是為了摯友櫻吾郎,無論要我揮下這把劍多少次,我都願意。」
「你、你們……!別以為這樣就可以算了!?」
「當然明白的。共學化這個話題,就此已經回天乏術了吧。」
「即使這樣,我們也不會在此罷手,也不打算離開學院呢。」
「別、別開玩笑了!這些愚蠢又自私任性的野蠻人!就因為這樣,就因為這樣我才討厭男人!」
「對。你說的沒錯。我們終究是自私任性又愚蠢的男人。跟支援同窗會那些隻要被呀呀大嚷就會乖乖聽你話的女會員們確實不同。」
「媽媽。要是你將他們退學的話,同樣作為男生的我也會退學。而且我會離開這個家,不會再回來了。」
「……這樣真的好嗎?吾郎。」
「是的。隻有這次,我真的生氣了。我已經不能再接受媽媽的做法了。」
櫻看著母親的眼神也失去了熱情。、
「情況就是這樣。現在怎樣才是最明智的做法,閣下並非野蠻人,應該心知肚明吧?」
祐紀浮現出笑意。
「唔、唔唔唔……」
座升壓抑住怒火。
然後轉身背對櫻等人。
「——你不用離開這裏了!小吾什麼的,我再也不管了!」
拋下這種氣話之後,櫻座升就離開了。
「那就是說……」
「暫時原諒我們,了麼?」
「嗯啊。大概是吧。」
祐紀說。
「我們,贏了。」
2
外麵天色已經轉暗,而且明天又是周日,真理和祐紀在討論要不要在櫻的家裏過夜。
不過,這可是大鬧了一場的座升家啊。
於是真理和祐紀起初還是有所顧慮。然而,在櫻堅持「不行已經很晚了」,而彼此互不相讓之際,突然房間的音箱電源啟動了,從中傳出「住下來吧」短短一句話後,電源又自己關閉了。
「這時間掐得真準……難道在家裏有竊聽器嗎……?」
「下、下次打掃房間時,全部弄壞吧!」
櫻話剛出口,房間各處發生了三次小型爆炸。
「——竊聽器似乎自爆了呢。」
「真的有安裝啊……」
「總而言之,住下來也可以吧?」
「看來是的。」
櫻側著隻餘下一側的前雙馬尾,自然流露出喜悅的微笑。
盡管說出小吾什麼的再也不管了這種話,但作為母親的座升依然記掛著女兒,從竊聽接收器聽見了三人的對話。
而且還對真理他們說「住下來吧」……看來她比起真理他們所認為的,也是個傲嬌得多的母親。真是難伺候的性格呢。
?
櫻家的傭人們為真理等人提供了各自替換的睡衣。
「兩人都還沒洗掉體育大會流下的汗水吧。可以的話請先沐浴。」
接著就是三人齊聚的入浴時間。
真理等人到達更衣室時,便為其寬敞程度而目瞪口呆。
櫻家連更衣室也特別寬敞。據說浴場裏還配置了不亞於一流溫泉旅館的設施。入口的招牌上還寫明了,今天的特別安排是薔薇浴。
「我先去桑拿室了。男人就是要先桑拿。」
說完讓人似懂非懂的男女區別理論,祐紀就利索地脫下衣服,一個人走進了桑拿室。
脫下水手服後,真理第一個走進了浴場。
「我、我就先洗身體吧……」
被內部的寬廣與浴池內漂浮的薔薇花朵的數量所震懾,真理決定比平常更仔細地清洗身體。
用怎麼看都似乎很昂貴的香波洗完中長發之後,偶然瞟了正麵的鏡子一眼。
「——!!」
全裸的櫻僅以一塊小毛巾擋住正麵,就站在真理的背後。
「吾、吾郎!?」
確實也有點大意了,真理全身由於緊張而變得僵硬。
「請、請不要這樣盯著看……很難為情的。」
即使不說,真理也沒有回頭的勇氣。
櫻吾郎是男人。應該是男人。——明明應該是的,在鏡子裏映照出的身體曲線,卻無法讓人信服。
由於淋浴的蒸汽使玻璃變得朦朧,而隱約可見那窈窕的腰身,與女性特有的胸部與臀部的圓潤感。盡管要是當成女性,身材還殘留著一些稚氣,但已足夠充分地喚起真理的異性意識。
「真理君。那、那麼,我來給你洗背吧?」
「不、不必客氣了!」
盡管櫻的頭發剪短了一半,要是這樣脫光光在真理背後搭話,怎麼看也隻能當成一個女孩子。即使知道其真正身份,真理仍然不禁猶豫。
「討厭啦,別這樣顧慮我嘛。……我們不都是女孩子嗎?」
「都是男孩子才對吧!?」
雖然反應有點過激,被反駁的本人卻毫不在意。
結果,扛不過櫻的堅持,真理還是讓櫻洗背了。
「——真理君。」
櫻一邊用毛巾擦洗真理纖細的後背,一邊和他搭話。
「嗯。怎麼了?」
「共學化,還有媽媽的事情……一直瞞著你,實在對不起。」
「就說那沒關係了。吾郎的想法我都明白的。」
「……都明白嗎?」
「嗯。」
真理透過鏡子向櫻展露微笑。
「雖然看見決鬥淘汰賽時吾郎的表現就有點想法,仔細一想,吾郎本來就沒有如此賣力地協助尤莉女共學化的理由吧。」
真理是為了穿上立領製服,能昂首挺胸地與雨宮學姐再會。
祐紀是為了與萌子的決鬥,而為共學化拚盡全力。
然而櫻真的有這麼強烈的目的嗎?
「之前從有棲川學姐那裏聽來時,還以為你是為了治療男性恐懼症。然而從初中部就以女兒身生活的吾郎,就算現在學院實行共學化,也不可能得到多大的好處。」
櫻本來就是初中部的內部升學生,以女性的身份與班上的同學一起生活。就算升上高中部後維持這種生活,也不至於非常抗拒。
「不如說要是還留有男性恐懼症的話,讓其他男生入學應該會更覺得困擾才對……所以你本該像伯母說的那樣,討厭共學化才對吧?但是你仍然這麼努力,一定都是為了我們。」
背後的櫻靜靜點頭讚同真理的話。
「我不希望,兩位因為我而失望。」
「嗯。」
真理直視著鏡中櫻的臉孔。
「所以我要說聲謝謝。我和祐紀,都非常感謝吾郎。」
「真理君……」
搓著毛巾的雙手停下了。
「真理君應該在想,我完全就是個女孩子吧?」
「誒?」
「請老實回答。」
真理不知道該作出何種反應。
「也、也是呢……還是,那樣吧——比起至今所邂逅過的女孩子而言,吾郎說不定是我眼中最有女孩子氣質的人。」
還是按照櫻所言,抱有誠意地老實作答了。
「而且並不隻是外表。性格也文靜體貼。一直記掛著大家。——不過也不完全給人溫順女孩子的感覺。一直都是全力以赴,而且在吾郎心中,也明確存在著不可退讓的信念。這麼棒的女孩子,至今我從沒遇到過。」
真理將內心想法脫口而出。接著慌慌張張地安慰櫻。
「啊、啊哈哈!我都說了什麼啊。對不起,吾郎,請不要生氣!」
「才不會,生氣啦。」
盡管真理擠出了笑容,櫻的語調卻比預想中更為沉靜。
「而且——為什麼呢。被真理君這樣說,感覺,非常高興。」
說著櫻自顧自地笑起來。
「吾、吾郎?」
「真理君。能再聽聽我說嗎?」
櫻再次以輕柔的力道,緩緩地給真理洗背。
「我從小,就非常討厭自己女性化的這一麵。」
這是櫻第一次提及自己的陰暗麵。
「一直以來,都無法喜歡上自己。我從小就被灌輸了各種各樣女性化的言行舉止……然後就覺得這個由別人所塑造的性格,並不屬於真正的自己。所以我即使進入了全是大小姐的尤莉烏斯女學院,也希望至少在心態上要當個男生。——但卻由於害怕別人的取笑,從來沒有做出一次能自我認同有男生氣質的舉動。」
「是——這樣麼。」
這是一直未被光芒射進的,隱藏在櫻內心深處的一隅。
「真理君和武裏……祐紀君。兩人在學院出現後,我一直都很快樂。自己一直害怕而無法觸及的行動,兩人卻能這樣嬉笑打鬧率性而為,即使僅僅旁觀,也會覺得痛快淋漓。」
「是、是嗎?至少我以為,自己隻是在盡力阻止祐紀對其他人亂來而已……」
「不——是!在我看來,真理君才是最享受的那個哦?」
櫻一邊用哪個劇本裏宣言勝利的語調說著,一邊淘氣地戳著真理的後背。
「看著你們的互動,我也想變得和真理君你們一樣。並成為兩人真正的同伴。那就是我為了共學化而努力的,另一個理由。所以要道謝的,應該是我才對。」
「是麼。吾郎已經,是這邊的人了呢。」
「……是的。」
櫻也跟著開玩笑的真理一起微笑。
「不過,真是不可思議呢。然後在不知不覺之間,曾經如此討厭的,自己的女性化一麵,卻變得完全不討厭了。逐漸能接受,那就是我自己呢。」
「誒,是這樣嗎?」
「是的。」
「那就,太好了。我也喜歡這樣的吾郎。要是吾郎仍然不喜歡自己的話,我還在想該怎麼辦呢。」
「……也許,真理君是屬於能輕易將這種話說出口的人吧。」
「?你指什麼?」
「什、什麼都沒有!」
盡管理由不明,結果還是惹她生氣了。
「那相對地,吾郎對我是怎樣想的?」
「……誒!?」
櫻像是嚇了一跳地突然動搖起來。
「不,不是。在櫻看來,我果然還是像個女孩子嗎?」
「什、什麼啊。這個意思嗎。」
櫻鬆了一口氣,看不出是覺得安心還是覺得遺憾。
「在我看來,真理君在任何時候,都是比別人更帥氣的男孩子喲。」
停頓片刻後,櫻以輕柔的語氣說出這番話。
(啊——)
『對不起呢。我從沒把真理當成男孩子看待過。』
宛如今昔對比,那天的回答在真理腦裏再次響起,然後徐徐遠去。
(這份心情……究竟是什麼)
胸中的鬱結逐漸消融。真理為這份不可思議的感覺不知所措。
櫻則是一言不發地,繼續幫這個狀態的真理洗淨後背和雙手。
「好,接著隻要淋浴就完成了。我還要幫忙收拾房間,很可惜前麵就要真理君自己洗了哦?」
「就、就算你不說我也會自己洗的!」
鏡中的櫻站起來時,真理慌忙別開了視線。
「那回頭見,真理君。請慢慢享用浴池吧。」
「唔、嗯。謝謝你和我聊了這麼多,吾郎。」
「嗯。——不過,這還不是,我的全部秘密哦。」
「誒……?」
「剩下的等時機合適時,再跟你說吧。」
笑著留下這句話後,櫻就走出衝身處,在走往浴場入口途中——
「呼哈哈哈!——哎呀真理!真是最棒的桑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