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親親熱熱說笑一陣,程連長這才一本正經地說:
“好,介紹一下前沿兄弟連隊的情況,也叫你們痛快痛快。”
他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來,提高嗓門說:“前沿陣地可不是剛上陣地時彎腰鑽洞、不見陽光、吃幹糧喝冷水的時候啦。昨晚上我們一進坑道,嘿!真漂亮。坑道裏又寬又高,四通八達。通道上掛著小路燈,兩邊洞口上還有小匾額,上邊寫什麼:英雄洞、勝利洞、彈藥庫、儲藏室,還有飯廳、洗澡塘、圖書館。洞子裏搭的高鋪,被子放得整整齊齊,四角有棱。”
他看大夥聽得挺有興趣,又說:“這還不算什麼,最叫人痛快的是冷槍戰、伏擊戰,打得真叫漂亮。前不久,師首長去視察,在戰士座談會上提出:‘我們不能光憋在洞子裏,更不能叫敵人那麼舒服,要把它拖到工事裏來,我們陣地不是公園,不準敵人逛來逛去。’這可正合了戰士們的心意。大家就到處修靶台,打開冷槍戰了。同誌們把這叫做‘冷槍戰’、‘打活靶’。開始的時候,美國鬼子叫打趴下了還不知是怎麼回事,隻是嚇得跟老鼠一樣,拚命往洞裏鑽。不久,他們就用飛機重炮報複來了。好,你來轟炸,我就回坑道裏喝水、談天歇著去。等炮轟一停,看熱鬧的鬼子還在手舞足蹈高興著呢,突然一陣冷槍打過去,砰砰又報銷他幾個。弄得鬼子連高興也不敢。同誌們在靶台跟前放個美國鋼盔,打死一個美國佬就往裏放一塊小石子。有個班長一人就打死了一百五十個,你看厲害不厲害。白天打不算晚上還打伏擊,三五個人一個小組,到處埋伏,抓活的,打死的,有些偵察員才愣呢,摸進敵人鐵絲網,手榴彈往防空洞裏一塞,一家夥就炸死一窩,弄得敵人白天黑夜不敢露頭。師首長指示說:‘打死一個不算少,捉住一個算一個,就這麼磨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不光磨還要擠,隻要瞅準敵人那塊地方,準備好,來個突然襲擊,把它擠走……’”
“好呀,真來勁。”李川虎讚歎說,“就得把狗日的擠垮。我們也這麼來。”
“應該把三九一高地上的美國佬擠走。”小王指著三九一高地說。
“對,三九一高地像惡狼一樣瞅著咱,動不動就放冷炮。早該把它擠掉了!”黃德順也嚷著說。
“我看哪,當前頂要緊的是把咱們的坑道趕快修好。”邱少雲不緊不慢地說
“這話對。”三班長立刻鼓動說,“大夥分成幾組,咱們來個比賽,看那個組掘進速度快。”
邱少雲小組分到了洞口東邊的一片石岩區。這兒的岩石較硬。是塊難啃的骨頭。
邱少雲讓瘦弱些的黃德順扶釺,邱少雲和李川虎倒著掄錘。
邱少雲看到小黃的手套破得不成樣了,生怕把他的手震壞了,忙把自己的手套脫下來遞到他手裏。小黃仰臉看看,問道:“你戴什麼?”邱少雲說:“等下工以後我把你這隻補補就戴這個。”小黃說:“那不行,你現在光著手我不要。”李川虎在一旁說:“叫你戴上你就戴上,他的手你就別管了,他是鐵手掌。”
小黃看著邱少雲手上那積了厚厚的一層繭,不再吱聲了,忙戴上手套,扶住釺杆,使勁喊了一聲:“砸呀!”邱少雲掄起十二磅大錘,驚天動地地砸起來,每砸一下,地打哆嗦,小黃的手打顫顫,跟過電一樣。
送走不知多少個緊張的夜晚,迎來不知多少個清新的黎明,鋼釺磨短了不知多少根,鎬頭使禿了不知多少把。胳膊掄酸了,震腫了,手上的繭退了一層又長一層,汗水濕了幹,幹了又濕,誰也不在乎這些。但是因為洞越打越深,油燈鬆明子越加越多,冒出的黑煙悶在洞裏消散不出去,嗆人嗓子不說,熏得大家的臉,個個像剛從煤窯裏拱出來的。每天一下工,大夥就嘻嘻哈哈互相笑開了:“哎呀,你這個黑張飛。”
“拿鏡子照照自己吧,你這個活灶王。”
程連長很關心這件事,幾次開會都要大家想想辦法。他幽默地說:“都來動動腦筋就不當活灶王啦!”引逗得戰士們哄堂大笑。邱少雲也覺得這是件大事,真得想個辦法,不然的話,天長日久這樣下去,影響大家的健康不說,還影響掘進速度。他琢磨著,解決冒煙是個主要問題,但一時又想不出辦法來。在沒有想出辦法以前,能叫同誌們下工以後痛痛快快洗個澡也好,免得汗水混著油煙,油煙拌著塵土灰渣,幹擦擦不掉,涼水洗不淨,多難受啊! 他把這個想法跟班長、程連長一說,三班長立刻大加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