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2 / 2)

一束燈光照射在他身上廣吱”的一聲,一輛出租車停在他麵前,不近不遠,剛好把他擋住。

“師傅,你去哪裏?”司機搖下玻璃探出頭來問。

他觀察了一會,覺得還安全,就說去火車站。司機打開車門,他把自己塞進了車裏。出租車用了二十多分鍾就把他送到了火車站。

他悻悻而歸。

回到G城又不敢露麵,隻能躲在小樓裏睡大覺。

一個時陰時晴的中午,他還在睡懶覺,連續不斷的電話鈴聲吵醒了他,他從席夢思床上爬出來,站在落地窗戶前,看著窗外長河之水平靜地流去,感覺內心空虛,整個人好像隻剩一個殼,跟他這幢小樓一樣空空蕩蕩。一個沒有老婆孩子的家,再大再豪華又有什麼用,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沒人叫爸,沒人叫老公,就連父親都差點把他不認,他幾乎成了孤魂野鬼。再看這亂七八糟的房子,自打離婚後保姆也不幹了,沒人收拾,整個樓房裏亂哄哄,髒兮兮,如同一個廢棄的大倉庫,叫他的目光無處停放。他想打開窗戶透透氣,又怕讓人看見後找上來跟他算賬,從茶色玻璃的反光中他看到了自己臃腫而惺忪的臉,由於夜生活過度,他臉上生出好多皺紋來,就像老槐樹的皮。更難看的是他的頭特別大,臉上肉又厚,這些皺紋把他的這張肥臉分割成許多小塊,很像麻將牌裏的發財,總覺得比別人多出了些不該有的塊麵。他用右手狠狠地在臉上抹了一把,想把那惡心的皺紋抹平。可連著抹了好幾把也不管用,隻得離開落地窗戶來到沙發前,他一屁股倒在真皮沙發上。那沙發彈性極好,把他上下顛了好一會,顛得那發福的大肚子咕嘟作響。他用左手拍著自已的將軍肚,感覺就像是拍一團爛棉花,撩起內衣,使勁把肚子掐了一把,唉,連點疼的感覺都沒有。

想起這些年在官場上的鉤心鬥角,生意場上的爾虞我詐,酒場上的虛情假意,情場上的逢場作戲,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他厭倦自己,厭倦了這種靠吃安眠藥和六味地黃丸才能打發的日子,厭倦了這種無聊的生活。他感到自己活得不耐煩了!

電話鈴又響了,手機也不停地震動。憑他的經驗,這連續的電話鈴聲響過後,過一會就是連續不斷的門鈴聲,因為又有一批要賬的會像催命鬼似的蜂擁而來。他想躲,要不然他會被那些人團團圍住,叫他三天三夜不得脫身,可是往哪裏躲呢?他後悔當初蓋這小樓時為啥沒有設計一間暗室用來藏身。

他像卷人泥石流裏的一塊石頭,不能自拔,任憑擺布,他多想衝出這汙泥濁水,到一個屬於自己的地方停下來休息,哪怕隻是片刻。

他拔下電話線,關上手機。他不想讓任何人來找他的麻煩,裝上盒中華煙就出了門,想去找個從未幹過的、帶有刺激性的事情做,要不然他會被逼瘋的。

他快速走向大街,滿大街都是為掙錢和花錢而忙碌的匆匆行人。

何去何從?他不知道,偌大一個城市竟沒有他的立足之處和藏身之地,隻覺得自己像一隻被老鷹追逐著的兔子,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不敢在大街上行走,隻能到背街去,在小街巷裏看雜貨鋪,看地攤,心裏的緊張程度有所緩解。一個小古玩攤吸引了他,當他蹲下來細細觀看著小件的玉石瑪瑙時,攤主和另一個人的對話讓他聽見了:

“你租房的事怎麼樣了?”

“價錢有些貴。”

“我手上有一間平房,每月200元,你要不?”

“先去看看再說。”

他立刻想到,自己也應該在背街處租一間平房以防萬一,對!他放下手裏的玉鐲,起身朝巷子裏頭走去。他仔細留意電線杆上和牆上的小廣告,有治疑難雜症的,治性病的,有讓“女上挺,男下挺”的,有讓“男前翹,女後翹”的,有轉讓鋪麵的,出售多餘物品的,辦各種證件的,亂七八糟啥都有。他記下了三條出租房子的信息,然後躲到暗處,一一撥通電話,把三家作了比較,覺得對本巷97號的這一家比較有興趣,就問了如何找,對方告訴了方位。

他沿著房主指點的方向往裏走,一股臭味迎麵撲來,熏得他頭暈。好不容易找到了97號,剛一敲門就有人把門打開,兩人對視片刻,那人是一個年近六十歲的男人,詢問了他的情況,要求看身份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