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1 / 2)

乞者和舅舅聊到黃昏才下山來,他們倆在附近農家樂飯莊隨便吃些,填了肚子,乞者送了舅舅,然後回家。

一進家門,父母親正等著他,父親著急地說:“你大姑姑病了,你趕緊去看看,看要緊不,有沒有要幫的忙。”

乞者有些疲乏,伸著懶腰,打著哈欠,推辭著說:“今天太晚了,路又遠,明天再去吧。”

父親一聽就火了,大聲訓斥:“晚了?把你沒良心的話說。你小的時候跑大姑姑家要吃要喝,你咋不說晚、不嫌遠?有一回你感冒發燒,想喝雞蛋甜麵糊糊,家裏沒雞蛋做不成。你大姑姑趕回去做了,半夜三更冒著大雨、踩著泥濘路給你送來,你趁熱喝上,出了汗,第二天病就好了。那時候你大姑姑說過晚嗎?嫌過遠嗎?”父親越說聲音越大你的良心叫狗吃了嗎?你身上除了驢肝肺還有啥?枉活了這麼多歲數,唉!我養的孽障兒,算你大姑姑把你錯疼錯愛。”父親說著就準備穿衣,看那架勢是想自己去。

母親連忙催乞者去,乞者勸住父親,答應去看大姑姑。

父親消了些氣,指著桌上準備好的東西說:“把冰糖提上,其餘的事你去了看著辦。”

臨出門父親再三叮嚀:“記清楚,不要到跟前把啥都忘了。”乞者出大門時還聽見父親數落著:“你的那狗腦筋裏裝的盡是些吃喝玩樂、烏七八糟的爛腸貨。”

大姑姑家住後山,離東泉莊有六七裏路,往去走是慢上坡,往回來是慢下坡。乞者小的時候常去玩,餓了就在大姑姑家吃,乏了就在大姑姑家睡,姑姑疼侄子勝過兒。

乞者在路上想著大姑姑:一個笑口常開很少發愁的女人,一個說過“人不怕窮,就怕沒精神”的女人;一個他小時候把燒熟的洋芋剝了皮一口一口喂給他,自己隻吃剩焦皮的女人;一個挑著百十斤重的糞筐一口氣到山頂,叫男人刮目相看從而當上婦女隊長的女人。想著想著,他來了精神,腳下生風,走在山路上如履平地。

乞者見到了大姑姑,大姑姑和過去一樣愛吃冰糖,還能幹零活,隻是臉上有了疲乏的皺紋。乞者看見大姑姑就像見了娘一樣,他半跪在大姑姑的炕頭,抓住大姑姑的手,眼淚不由得就往外流。大姑姑見到侄子,還是那麼高興,還像從前一樣,撫摸著侄子的頭。“今年過年你咋沒回來?”大姑姑問。

乞者隻能編謊:“太忙了,實在走不開。”

“你是幹大事的,我理解……”大姑姑笑著說。

看著大姑姑的笑臉,乞者心想:“幸虧自己來了,要不真像父親罵的那樣,真把良心叫狗吃了。”乞者問候著大姑姑,大姑姑說:“無大礙,人老了,經不起風吹,得了感冒,不妨事,喝兩碗熱漿水,睡上一天一夜就好了。”

乞者守在大姑姑身旁,給老人家說城裏的新鮮事,直到大姑姑睡著了。

堂兄弟們留乞者住下,乞者沒有推辭,他給大姑父的牌位燒了香,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和堂兄弟們一起喝酒聊天,直到半夜。

乞者躺在熱炕上,覺得非常舒服,這麼多年過去了,可那種愜意的感覺還和小時候一樣。他眯上眼睛,又想起他小時候,大姑姑要給在地裏幹活的人送飯,他那時還小,走不動長路又鬧著要去,奶奶勸不住,大姑姑就用兩個籮筐,一頭裝著飯,一頭裝著他,然後擔上往地裏去,一路上大姑姑唱著歌,逗他樂。大姑姑頭上的汗珠和一臉的笑容還有那一身大力氣,至今都深深地留在他的記憶裏,叫他永不忘記。“唉!”乞者自愧不如,他臉紅心跳,覺得自己不配給大姑姑當侄子。

大姑姑自打當上大隊婦女主任後,就忙裏忙外,從沒閑過,後來當了公社婦女主任,更是睡半夜起三更,啥事都帶頭幹好,“三八紅旗手”的獎狀每年都包給了她。再後來國家搞改革,公社改為鄉,大姑姑說自己沒文化,帶頭讓出幹部的位子,回家繼續勞動過日子。天道酬勤,人勤地不懶,大姑姑家日子過得紅紅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