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陶公主沉著臉看自己的夫君,轉而歎了一口氣:“當年父皇也不知怎麼想的,將劉妧嫁與周家,卻將我嫁予你。父皇好狠的心啊……放著好好的嫡長女不疼,卻看重那卑妾生的小女兒……”一抹額又正了正臉色,道,“我們的女兒阿嬌這點可不能隨我,待得他日,她定須淩駕萬凰之上!”
陳午的耳朵在這五年來已經磨出了繭。館陶公主要扶阿嬌為後的一套說辭,原本讓自己心驚膽戰,但久而久之便習慣也麻木了,麻木之餘,自己居然也開始動了心,甚至會偷偷與自己的夫人一同幻想:萬一女兒有朝一日真成了皇後,嘿嘿,自己可不就成了大漢國丈?自己可不就光宗耀祖富貴了整個陳家?
“啪嗒”一聲,陳午的胳膊被撞到茶案的尖角上,疼得他直齜牙。麵前風風火火跑進來的丫頭必定是阿嬌無疑,而她的隨身侍婢氣喘籲籲剛跑到內宅門口,躲在屋外不敢進來。
隻見阿嬌撅著小嘴,扯著自己那位夫人的衣角,可憐兮兮道:“阿母,放我出去玩吧,我都和楚丫約好碰麵的,這我都失信好幾天了,我們這樣的名門怎麼可以失信於人呢。”
館陶公主挑了挑眉毛:“楚丫?哪個楚家?是輿縣的楚縣尉還是東陽的孝廉?這些人家不宜多來往,都是攀龍附鳳之輩,妄圖同我們皇親貴戚交好,做他們的春秋大夢!”擦一擦嘴角,她牽起阿嬌的手,“阿嬌,這滿園裏這麼多花,比外麵可好玩多了……”
“不嘛不嘛!外麵有小河,有蚱蜢,楚丫還要帶我去看她爺爺變戲法呢……”
“荒唐!你……你……真是要氣死阿母,沒一點大家風範,本來這次回長安你阿翁想要帶你去見見世麵,現在看來,當初真該把你留在那邯鄲城裏吹北風!”
“什麼?又要上京師了嗎?阿母這次一定要帶我要帶我!”阿嬌聽後,不依不饒起來,“阿母,自打去年開始您就不帶阿嬌去宮裏見太後外祖母了,您每次說帶我去,最後都隻帶了一群漂亮的姐姐,還把她們留在宮裏,宮裏那麼多好吃的,這次一定要帶我去嘛!”
其實,館陶公主以前每每回宮時都要帶上她。以館陶公主的個性,即便是作了母親也以自己的利益為主,一定要使女兒以最好的姿態出現在長安,讓太後、皇上、太子……總之無論是誰都留個好的印象。如今陳嬌這膚色,雖說不難看,但已稱不上翹楚,既然搏不得他們的驚豔,不如遵循遠香近臭的道理不帶過去,隻挑些漂亮的處子贈予皇弟,討他一人歡心。
“這就要看你的造化了。盛暑之後,你這層皮要是捂不回昔時的白淨,阿母就真把你送回館陶縣去吹風!反正到那兒也沒人管你,樂得逍遙。若是能捂得回去,阿母就帶你上長安,吃你最愛的牛羊羹和岐山麵!”
“那……阿母,您就讓我最後出去一次,和楚丫告個別吧……這離夏天還有老遠著呢……”
“你這丫頭……好好好,出去吧,總之你記住,若到時你還是這身糙皮,別想去長安!為娘可丟不起那個人。”館陶公主又白了阿嬌一眼,才向門口處喊道,“進來吧,別在那兒縮手縮腳的。翁主沒有大家風範都是和你們這些婢女在一起呆時間太久了!”
芸香畏懼地低著臉踱進宅院。
“仔細護好翁主,再有差池就打你三十板子關進柴房!”
“是。”芸香的聲音微微發抖。
阿嬌吐著舌頭,拉芸香跑了出去。
看著兩位小丫頭一前一後地出門,館陶公主舒了一口氣,道:“這回應該能好好管住她了。此次立秋回長安,不知要呆多少年。”
她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那兒才是我的故鄉啊——”
陳午不作聲,腹誹道:你不是生於晉陽麼,怎麼長安就成了你的故鄉……
館陶公主又道:“眼看著皇長子就快成年了,該是時候替他們打算了。母後和皇弟應該會幫我們的吧,都是血親呢。哎老爺,你說,阿嬌怎麼就盡往外跑不讓人省心呢,就說咱家這庭院,滿園春色,郡裏能找出第二家嗎?”
“是、是,找不出。”陳午拚命直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