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陶公主又笑了,搖頭道:“可惜麼?不可惜。若夫人今後能站準自己的位置,往後我們能吃到的,豈止這魚湯。”一句話提醒了王娡的現有身份,又將她和自己的利益強製在同一條船上。
“妾早說過,公主對妾、對彘兒有恩,公主若是有何差遣,盡管對妾吩咐。公主願攜妾同羹而食,真是萬幸不過的抬舉。”
“算你識相,”館陶公主冷哼一聲,“話已至此,我們也不必虛與委蛇,便敞開了說罷。你那兒子——”
王娡心中一緊,莫非陳嬌早就說漏了嘴,如今館陶公主要拒絕?
“你那兒子……劉彘是如何與阿嬌相識,又是怎樣討阿嬌歡心,想必都是你這個當娘的教唆的吧。說點實在話,劉彘雖得他的父皇喜愛,但非嫡非長,要想攀親恐怕資格還嫌嫩些啊。”
王娡心下黯然。這一直是她的心病,她的進宮時間比栗姬晚十年,之後也不是景帝最寵愛的姬妾,直到前幾年才有了彘兒。彘兒兩歲時,自己的母親迫不及待將她的妹妹也送入宮,而妹妹竟然很快就為景帝添了三子,如今正獲隆寵,又懷了一胎,連太後也聖心大悅……資曆,她的各方麵資曆,在這漢宮裏都是隻能算平庸,若非在彘兒出生前她編造的那個夢境——“夢日入懷”,恐怕她至今隻能在五姬中墊底,而彘兒也得不到他父皇的喜愛。
一切都是命中的巧合。當夜,景帝也做了夢:一頭赤彘從雲端直下降入宮中,有赤龍遮蔽殿閣門窗,又見神女捧日授王夫人,接著高祖顯靈,謂曰:“王夫人生子,可名為彘。”次日,景帝就將這兒子取名為“彘”,從此視他為祥瑞之人。所幸劉彘從小的確耳聰目明,從側麵驗證了其身“祥瑞”,若是像劉彭祖一般頑劣,這份“祥瑞”恐怕要大打折扣。
王娡想著這些,顧不得分辯館陶公主對她的誤會,也不用分辯,因為對方不會信。即使巧合真的存在,但這深宮之中,向來沒有“巧合”,隻有目的。
館陶公主道:“你當我昨日說的那些真是昏話麼?”
王娡反正不可能反駁她,無精打采地不置可否:“妾愚鈍。”
“劉彘想娶阿嬌,非誠心之至不可為之。”
王娡疑惑,這算是鬆口了嗎?誠心之至,何謂誠心?是要多添聘禮還是要多番求親?
館陶公主歎了一口氣:“我隻有這麼一個女兒,比不上你家那三位。女子為婦之後,幸福與否終究要看丈夫,若彘兒能好好善待她,我這顆心才能放下啊。”
王娡喜悅,道:“公主放心,阿嬌如此妙人兒,妾與彘兒都不會讓她受絲毫委屈。”
館陶公主嗤笑道:“你說不會就不會?一旦栗姬登臨後位,待皇上殯天,她若成了呂雉般的人物,你自身難保,彘兒更是前途未卜,我的女兒豈能安健?”她越說越激動,“且說我的妹妹,妧兒,原本好端端的絳侯公主,就因她的丈夫周勝之無能,遭國除,爵位落到他弟弟亞夫頭上,沒過幾年她也歿了。這天下間,若是站得不高,豈能睡得安穩?”
王娡闔上眼:“謹遵公主教誨。”
館陶公主又是恨恨道:“我有意幫扶你,你卻一味跟我玩傻裝愣,罷了罷了,當我好意赴流水,自多作情願罷!”
王娡知道館陶公主是要自己親口主動去求她。實際上,她的那些言論也不無道理,正如自己前日所說,栗姬一旦成為皇後,後gōng之事定會如狂瀾般難以預料,至於她和彘兒會不會比當年的戚夫人和趙王如意更慘……
意念百轉間,她已伏拜在地,聲淚俱下道:“求公主憐憫,救我們母子!”
館陶公主終於滿意了,虛扶一把。直到身邊的宮人將王娡扶起,館陶公主才滿含關切道:“夫人真是折煞我也。既然夫人如此信我,我定救助夫人,隻是,來日定勿相忘啊!”
王娡淚流滿麵,抬頭咬牙道:“公主之恩德,妾與彘兒沒齒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