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身不由己(1 / 2)

“公主,妾就這麼三個女兒,您讓妾主動獻婧兒去匈奴,這……”

“王夫人稍安勿躁,我方才也說了,皇上不會允許真公主遠赴匈奴和親。”長亭殿裏,館陶公主悠哉而道,“高祖時,謀臣婁敬也提議將魯元公主下嫁單於,可公主最終還不是和趙王偕老同度麼?而他們所生的女兒,最後居然還成了皇後哩。”

館陶公主說這話時,喻意頗深,既想讓王娡明白,景帝不會真的讓二公主劉婧去和親,又將自己自比為魯元公主,暢想著女兒陳嬌日後成為皇後的場景,自得其樂。

她卻忘了,魯元公主的女兒——張嫣,在成為皇後以後是何等悲涼的境遇。

“夫人盡可寬心,匈奴注重的僅是和親女子公主的身份罷了。是不是真公主本就是一種形式,隻要我大漢自認嫁去的是公主就行。”館陶公主見她放心不下,連聲勸道,“再說,陶丞相已在宣室殿進言,若皇弟屬意讓婧兒公主和親,這是逃也逃不掉的,還不如你順做一回好人,趁這時候主動向皇弟提起。”

“不,不行……”卻見王娡的眼中愈發堅定,“匈奴乃苦寒之地,妾不能讓自己的孩兒冒這個險。”

她當年拋夫棄女,的確是為了來宮中享受榮華富貴。可她苦苦經營了數載,內心所受的磨難卻比當年和金王孫度日時還要多,起碼他金王孫是真心待他,一個情感誠摯的男人,所能給予女子的遠比薄情的帝王家要多得多。如果之前她隻是偶爾念想卻不曾後悔,那麼,在感到栗姬帶給她的生存威脅、館陶公主每日施加的壓力後,她真的有了些悔意。

若她未進宮,如今她的大女兒也該及笄了。不知出落得是否像她?金家給她取了什麼名字?可有許配?

往往在失去後才會懂得珍惜,但已太遲、太遲,她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這個女兒了罷。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護現在仍在身邊的那三個女兒,以及彘兒。

“嗬,王夫人怎到了今天仍眼皮子甚淺,”館陶公主見她不聽規勸,有些不高興了,“你要保護你的孩兒,就要立於未央宮的最頂端,你若舍不得其中一位,來日新帝登基,另外的三位恐怕也要受滅頂之災。”

“長公主,求您別再嚇妾了,妾擔不起這些,真的快……擔不住了!”王娡緊捧著館陶公主的胳膊,哀聲乞求。

館陶公主反握住她的雙手,也急道:“誒,如今你怎麼還不明白,不是我嚇你,是壽安殿的那位逼著你啊!”

王娡隻是一味搖著頭,淚水漣漣。

“棄一保三,外加入主椒房殿的榮耀。你已是宮中的老人,不至於提點到這般還不通透吧。”

老人?館陶公主的話不經意地戳痛了王娡,自己是何時,成了這宮中的舊縷草?記得她初來宮中時,雖已生養過,但經過母親的調適,逐漸回到了雙瞳剪水的出閣之貌,兼有婦人的秀慧儀態,入宮即被景帝看中,次年懷胎。如今她既已是蒲柳之態,那麼這宮裏的新人又算是誰?王皃姁?楊蓉兒?

她閉上眼睛:“妾不會拋兒棄女,更何況,即便提出讓婧兒和親,皇上也不會感動到立刻廢去薄後,讓我入那椒房。”

“不會拋兒棄女?”館陶公主的眼中收斂了利光,饒有興趣地掃向王娡。

王娡一驚,聽這話裏,似乎有著別的含義,莫非……

“我那堂邑府中,不瞞您說,真是養了不少歌女舞姬,她們來自大漢的各方,而其中一人,恰好是王夫人的同鄉呢。”

館陶公主每每緩慢吐出一個字,王娡的睫毛就有些顫抖。館陶公主見狀,隻覺得好笑。她想起小阿嬌幼時撿回來的一隻小野貓,她嫌髒,當晚便令婢女將貓處死。王娡這發抖的樣子,倒和那隻可憐的貓被捉時有些相似。

“槐裏的綠樹合村郭,景色怡然。”

館陶公主翹著嘴角,看著王娡額角密布的細小汗珠,接著,說出了最後的致命一句。

“你的那位女兒——叫金俗。”

王娡的腦中轟然坍塌。

半響無話。長亭殿內的燥熱混同室內的香茅,發出叵測的味道。

她所心心念念以為自己護全周到的秘密,原來早就被他人知曉。既然館陶公主知道了,那麼景帝呢?太後呢?這未央宮裏,究竟探著多少雙可置她於死地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