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龍在電話裏說:昨天發生那樣的事,你今天就跑出去,如果被人陰了呢。
我說:我可什麼都沒做,我隻是看著。而且客客氣氣的。
寶龍說:人家才不在意你做沒做,你是我們一夥的,他們隻在乎這點。
我問:這就是你叫我回來的原因?
寶龍說:我沒有說要你回來啊。
我說:有人去叫我,要我回來。
寶龍說:我叫她去陪陪你,你喜歡麼。
我說:你當我是亮哥呢?
寶龍說:找個伴,很重要,她會留住你。留你在這個城市,留你和我們在一起。
我情緒有些激蕩的說:靠,我在前台呢,我不出去還不行麼。
寶龍說:我當然知道你在前台了,我有這個來電顯示的。
在那個年紀,我們很容易被義氣感染。她是勇氣的後盾,也是智慧的源頭。
錢,很多人給了他貶義,許多冷嘲熱諷的不屑。但是作為錢,他是很無辜的。就像一個受人追捧的美人,她隻是存在就會惹來非議。
許是資曆淺薄,或者說腦袋不夠用,所謂的勇氣和智慧在現在的社會無法讓我在現在的起點成為英雄,英雄就是我小時候童言童語說過的夢想。在社會,我看見倆條路,煙霧彌漫,幽靜浪漫的那個林中小徑,是夢想。人來人往卻清冷淒寒,高樓林立讓道路處在陰影之下的夾縫,是現實。
我覺得夢想好是因為,不曾真正的行走在哪裏。而現實雖有寒冷處,必然有溫暖未被發現。
至那天,我所通達的道理就是。“追求自己可以得到的,至少還有收獲來安慰自己。”就如同,我不能離開自己的兄弟,我習慣了他們在身邊那麼多年,離開就等於失去。還是做讓自己能夠不後悔的決定吧。
我坐在前台中,看了倆個女孩白皙細膩的皮膚,眨眼之間透漏的靈氣,不經意的用手撩起的留海,我想那是我曖昧的用嘴吹起的畫麵,在我深情而專注的眼裏,開門聲驚動我的心念,我低下腦袋,習慣的躲避他人的視線。耳旁是客人和前台的交流,眼裏是,前台桌麵上光潔的石頭映出的自己。
我微笑著回到那間三人宿舍,背影應該是落魄的。那是青春時的一種沮喪,有得不到的失望。有路途艱難的迷惘。
在通亮的走廊裏,打開那扇,裏麵是黑暗的門、我不去想任何東西,用拳頭砸亮開關,我擰著眉頭,因為困倦眯著眼睛看亮哥躺在床上的身體,她慢慢睜開眼睛。迷糊的發現我的位置。他像一個長輩一樣慈祥的說:睡吧,明天還有幹活呢。我差點動搖。我用手掌想上擼鼻子深深吸氣,睜開了眯著的眼睛。我說:我餓了,要出去吃點什麼。亮哥用手捋脖子,五官皺在一起,然後才說:叫個人,和你一起去。我說:好,我來回來拿你手機。亮哥閉著眼睛輕嗯了一聲。在我踏出門口的時候,他說:一會早點睡啊。我不答。
其實,在我走出門口的時候,我思考過是要走沒人的倉庫,還是走通明的大廳。倉庫有涼氣,讓我心思沉靜舒暢,大廳有脂粉香,有人味。讓我向往著融入,這是一種渴望。對遊刃有餘的渴望。
坐在店外的台階上,霓虹燈的顏色映在我的背上。一顆煙接著一顆煙,讓我精神有些迷亂。我手裏拿著亮哥的手機,撥通了林傑的電話。
很快有人接通,林傑的聲音在電話裏很澀:亮哥。我心裏嗬嗬一聲,嘴上說:不是亮哥,是我。林傑笑,是鵬哥啊。我問:有空麼?
林傑答:你找我,我就有空。我說:好,我在店門口等你半個小時。隻有半個小時。林傑說:不用,馬上就到。
掛了林傑的電話,我又撥打一個號碼。:哈哈黑哥,還記得我是誰麼?
他說:記得。
我說:記得就好,今天生意怎麼樣、
他說:咱倆之間沒有必要敘這個舊的交情吧、
我說:嗯,好。你告訴我,你那個朋友廠子的地址。以後我就不認識你了。
他嗤笑說:這個是交易?還是威脅?
我詫異的說:這個事情已經沒什麼可拖的,你能替他解決麼?
他說:好,不過你們並沒有贏,我們也沒輸。
我說:你都三十歲了,還這麼幼稚。
林傑走來時候,看見我站在那裏。就跑這向我而來、我有些不好意思,說:今天和我一起去辦事啊。
林傑說:好的。
我說:會受傷、
林傑說:不會死吧、
我說:不要褻瀆生死。
在出租車上,我問林傑:你媽媽的事情快要結束了。你覺得亮哥他們做的怎麼樣。
林傑抬眼看看了前排的後視鏡,說:有人幫我,感覺很好。
我把一隻煙橫在鼻子下方,吸著味道。說:這次過後,我不會再利用你。
林傑笑:鵬兒哥,你不會懂,交到朋友,感覺很棒。有人幫著出頭,感覺很棒。
我說:的確,有人幫我出頭的太多次,讓我忘記那種感情了。
通明的街道上,我趴在車窗處努力著看天空,我問林傑,我覺得哈爾濱的星星很少。
林傑說:嗯,哈爾濱工廠很多。
我不解的問:這算什麼回答。
林傑說:所以才會把天空遮住。
我說:你說的對,想的也夠遠。
我們在一座類似於橋的地方下了車,不在有明亮的街燈,道也坑坑窪窪的,有那種很老的二層樓,還有人在外麵用爐子炸丸子。
走在這路上,林傑說:我感覺冷,是不是怕了。
我安慰他說:風的緣故。
林傑說:和你一起出來,我怕自己表現不好。
我釋然的嗬嗬出聲音,我說:對於機會這東西,你站對位置,自然就會得到。
林傑問:你怕麼?
在我的家裏,晚上的時候很像現在,不同處在於沒有高大的水泥院牆。而且平房的窗戶都會透出的光亮,充盈房間,隨之溢出。撒在土道上有意無意為路人照亮腳下的路。他的問話讓我很熟悉。我費力的挖掘在腦底的記憶。藏的太深。
是在小學時代的純真歲月的汙點、我們瘋狂迷戀這的智慧同學和那個我們眼中最是矮挫的二龍同學,成了同桌、她就像是滿是綠葉的盆子裏開出的一朵鮮花,先是淡雅純淨的清色,可以預見,所有人都可以預見她未來是鮮豔奪目的。所有人都希望可以讓她另眼相看。那時候她是恨我的,在多年之後我了解到,我小時候對她做了什麼,還有女孩子是憋不住尿的。
我們三個人在學校的門口堵住二龍,童音稚氣的我說:明天你和老師說要串座位,就說你坐在那裏看不見黑板。二龍並不怕我們,因為他的哥哥在高我們一年級的另一個班上學。那時候高一年級的哥哥姐姐在我們眼裏就是大人。二龍說:可是我看得見黑板啊。
亮哥掰著手指意圖發出骨節的聲響,說:你不知道為什麼要你串座位麼。那個座位不是你能坐的。
在那個周六,我們放假,我出的辦法是在磚廠的大水溝裏遊泳,如果我們輸了,就會連續一周給二龍每天買一袋辣條。我清晰的記得那時候2毛錢一包的黑色辣條。那是很大的代價,也是不容拒絕的誘惑。
我們在水溝裏藏了一條橫貫南北的繩子。就像泳池裏分割水域的那些一樣。目的是為了亮哥可以在和他比賽的時候,累的時候不至於沉下去。然後再一個目的就是可以讓二龍累的沉下去。死亡隻是去另一個世界的另一個開始。這是當時的想法。亮哥一直表現的很有氣魄,很有決心可是下水的時候他說他怕了。其實我也害怕了。
但是我厲聲道:繩子都藏好了,你怕什麼怕。
亮哥氣道:我不是怕自己,我是怕二龍。
我說:做了這麼多準備工作,就因為你怕就不幹了。
寶龍說:還是不要比了吧。這是犯罪。
我說:那辣條就你倆出吧。
寶龍和亮哥,齊聲說:我靠、
我仰頭,大聲,像是那時候電視裏的領導人發表演講一樣道:不能因為怕就不去做,誰會喜歡總是會害怕的男生、
此時我身邊的是林傑。
我低頭,輕笑,讓我覺得自己是一個美人。我說:不能因為怕就不去做,誰也不會喜歡總是會害怕的男人。
二龍死在我們下了賭注的夏天暑假,我們三個家夥躲在各自的家裏瑟瑟發抖。那年是流腦爆發,他家裏給他的哥哥打了疫苗,卻沒有帶他去。他的哥哥現在是哈爾濱某一線大學的學生,這是他父母自豪的源泉。他是我們家附近走的最順的。就是那個讓我們備受壓力的“別人家的孩子”。
林傑說:感覺是這話是不對的,可是就是無法反駁。
我笑說:是我們這樣的人才無法反駁、
林傑點頭,說:如果沒錯的話,就是這個大門了。
我說:你要站在我身後,還是我身前。
林傑說:隨你。
我說:站我身前吧。我習慣這樣、
第一次看見所謂的工廠,有圓盤的大鋸,有很多顏色不一的板子。說不出名字的機器。我指著一個密封嚴密的機器問林傑,那個是什麼?
林傑答:叫壓條機。他反問我,感興趣?
我說:隨便問問而已。
頭腦蓬亂的少年黑著眼圈走上前來問道:哎,你倆有啥事情麼?
林傑回頭看我,我笑了笑,做足姿態說:你們老板前天被人打了,我是來道歉的。
少年驚異的眼神在我身上巡視,我大聲的讓所有人都聽見,說:我是來給他道歉的。
少年稍稍的穩定了眼神,對我說:老板在裏屋呢,你去找他吧、
我說: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說:我叫小雨,陳思雨。
我說:哦,小雨。現在都9點多了,你們還在幹活啊。
小雨說:隻是今天到9點。
我冷眼看他說:那麻煩你,叫你老板出來。
在小雨轉身離去時,林傑捅捅我,向我右邊一揚頭,示意我眼光看去,我看見桌麵上有三四個壁紙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