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血泊無論色澤還是讓人生出的恐懼上,都和從艾魯卡身體裏流出的血一模一樣。
我幾乎在看到這些血的一瞬間就知道了,這是“江”的力量。但是,和從艾魯卡那邊流淌過來的血不一樣,這些血雖然令人發自本能的恐懼,但卻在恐懼中還有一種說不清是瘋狂還是安然的感覺。我無法動彈,就像是麵對天敵般僵硬,但是,盡管身體在恐懼,但是思維中卻不存在任何恐懼的因素。在被血泊淹沒腳踝的一刻,我十分平靜。
從來沒有如此平靜過,就像是狂濤大作的大海,深潛之後感到的寧靜。
我也從來沒有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江”的存在,不是那個令人無比畏懼,無法理解,隻讓人覺得其無比瘋狂,卻毫無抗拒之力,如同天災的病毒“江”,而純粹就是“江”,一個寄宿在身體深處,和自己融為一體,已經成為自己一部分的某個異物。
既是身體的一部分,也是異物,本該矛盾的感覺卻十分諧和地融合起來。
再繼續往深處挖掘這種感覺,就會發現,這並不是自己的感覺,而是來自於身體或者靈魂的一個無法觸摸的深處,由“高川”傳來的感覺。如果必須要有一個更貼切的形容的話,那就是,這是從那尚未融合的百分之四十的深層資訊中傳來的感覺,也是從那百分之四十的深層資訊中傳來的力量。
我,我對麵的不斷發生變化的近江,以及近江身後那個幽靈般的高川少年,三者如同組成了一個跨越時空、世界、記憶和存在本身,向我所在的地方傳遞力量和感覺的橋梁。
無法再繼續深入描述此時的感覺了,在我所知道的所有理論中,似乎隻有超弦理論才能解釋這種現象,但是,我實際並不了解超弦理論,因此,所謂的解釋也隻是一個妄想。
異常的現象,隻是就這麼自然而然地發生了。
能夠對抗“江”的力量的東西,隻有“江”的力量。“江”將自己的力量賜予艾魯卡,艾魯卡用這個力量來消滅我們,可如今,似乎要保護我們的也同樣是“江”的力量。我不理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隻是明白,從幽靈般的高中生高川,那個被譽為最接近超級高川的一周目高川那兒流淌過來的“江”的力量,和艾魯卡所使用的“江”的力量是不一樣的。
在本質中,有一種對方所不具備的東西,正是那種東西讓我不會生出恐懼的意識,也讓這片血泊不會對我造成任何傷害。
眼前這個正在發生無法理解的現象的世界陡然如同玻璃般粉碎,在四下飛散的碎片中,我似乎看到了無數個高川正在對我微笑。
“高川!”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我的大腦就好似如夢初醒,一時間沒能想起到底是誰的聲音。
當我轉過頭去,才意識到,是席森神父在對我大喊,他用力搖晃我的肩膀,在那雙烙印著我的身影的眼眸中,我的臉又變回了正常的相貌。他有些焦躁地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沒有回答,隻是再次轉頭朝近江望去,近江好似什麼都沒發生,仍舊靜靜地注視著前方的血泊,她的左眼也沒有任何損傷。之前所看到的一切,就像是幻覺一般。
然而,從雙腳處傳來的粘稠感正告訴我,之前所發生的一切,並不完全是幻覺。
如瀝青般粘稠的血泊完全覆蓋了我們的落腳處,這片血泊的邊緣和艾魯卡那邊的血泊並不接觸,這意味著並非是艾魯卡所釋放出來的力量。也沒有感到身處這片血泊中的自己遭受了傷害,走火、榮格和銼刀三人正漂浮在血泊上,肩膀突然微微抽動了一下。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席森神父的聲音中,焦躁的情緒已經平複下來,隻剩下一片無法理解的茫然,他鬆開了我的肩膀。我想,當這些血出現在腳下的時候,一定嚇了他一大跳吧。我蹲下來,用手指撩起一團濃稠的血含在嘴裏,通過腦硬體分析後卻發現,這些看似血液的液體既沒有血液的血腥味,在成份上也比人體的血液更加複雜。血液的成份和構成,僅僅起到一種掩飾性的外表功用而已。
“它……突然就出現了。”席森神父用力搓了搓臉,讓自己清醒一些,好似自言自語般說著:“一眨眼就出現了,不,並不是突然出現的,我感覺得到,那段時間被刪除了。時間被刪除了?媽的,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