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學校餐廳的門口出現了巨大的橫幅:新東方老師帶領您晨讀,帶領您走出啞巴英語!付沉的經濟賬算得異常精明,每個學生每天早上收6元的營養早餐費和聽讀費,不僅給四樓餐廳帶來盈利,給新東方帶來盈利,也給自己帶來盈利。但他似乎忽略了一件事:他忘記叫上李宏啟。我和李奇直到現在都認為付沉是有意這樣做的,李宏啟其人,雖財大氣粗,卻是頭腦簡單口無遮攔。用李奇的話講,就是:個婊子,嘴巴起了糞。要不是平時經常給我們散散煙,鬼才理他。

付沉和李宏啟的第一次衝突,就是在這一個星期後。07年12月21號的武漢,陰冷而潮濕,到處充斥著冷澀的空氣,呼吸的口氣淡薄的飄在空中,慢慢被周圍吞噬。那天付沉坐在自己的床上埋頭算著賬,寢室大門被重力”轟“的推開,滿臉煞氣的李宏啟像一隻發了情的獅子,舉起手一拳將付沉擊倒在地上。我和李奇半天沒有緩過來,張大著嘴看著這一切。李宏啟這廝長得人高馬大,虎背熊腰,估計是從小沒少吃補品的緣故。剛大一認識的時候我們就笑過他全身上下沒有一點文藝青年的範兒。還沒等我們回過神,李宏啟啪的又是一腳踢在付沉的臉上。肮髒的鞋印下付沉的臉一顫一顫,紫紅色的血順著他的嘴角流了下來。付沉一聲不吭,呆坐在地上。李宏啟爆瞪著雙眼,正要揮拳向前,我見勢一把抱住了他。

“過份了啊,都是一個寢室的兄弟,這是幹嘛呀。”我連忙打圓場。

“兄弟?我-操-你-媽,你問問這狗-日的把我當過兄弟嗎?自己打著英語協會的旗號悶聲賺錢,把我這個會長放在眼裏了嗎?操-你-媽!”李宏啟狠狠的往地上呸了一聲,仰著脖子咬牙切齒。

那天付沉就像吞了金子般沉默不發一言,我遞眼色讓李奇去拉他起來,他甩開李奇的手,依然坐在地上無動於衷。嘴角的鮮血在冷空氣的張力中漸漸凝固,他卻絲毫不為所動。他的沉默激起了李宏啟更大的憤怒,這廝咆哮著一邊不停丟著標準的國罵一邊走向付沉的床頭,抱起付沉的被褥就往外扔,順勢又一腳踢了付沉一個趔跌,然後用手指著付沉吼道:“滾!”那天的李宏啟青筋暴起,雙眼怒瞪,齜牙咧嘴,甚是恐怖。

當時的付沉像是被人遺棄的貓,最終默默走出了寢室。這是付沉與李宏啟的第一次交惡,最終以他放棄抵抗收場。我和李奇找了他很久,最後終於在學校附近的網吧找到了他。他玩著一款至今我都叫不上名字的遊戲,一口一口的抽著煙。我和李奇不由分說的拉著他就往外跑,李奇高舞著右手叫道:“走,老子帶你去喝酒!”

那一夜對於付沉來說,也許是最刻骨銘心的一夜。但在當時,沒有人會想到這個寧靜而寒冷的夜晚會在經後的若幹年裏包括現在埋藏著深深的殺機。我沒有想到,李奇沒有想到,當時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李宏啟更沒有想到。那晚付沉的表現異常詭異,一個人灌了整整一瓶紅星二鍋頭,最後抱著服務員的雙腿死活不起來。他用舌頭不停的舔著服務員的褲腳,我和李奇使出渾身解數將他拉起來時,發現他的臉上布滿淚珠。那夜的武漢星光滿天,誰也不知道在多年後,我們搖曳在生命的河流,在沒有營養的淤泥裏,每個人的鱗甲都長滿閃閃的尖刀,將生活刺得體無完膚。

今夜

我將星空喝醉

懷惴一斤沉澱爬過

圍城的堡壘

十二月的武漢鏗鏘有力

將我幹倒在虛無的棉被。。

那夜付沉倒在人群稀疏的大街上,開始了他人生中最獨特的詩歌創作。李奇在身後哈哈大笑的問他:“付沉,為什麼是懷揣一斤的沉澱爬過?你下麵那玩意兒有一斤嗎?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