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遠非秦鶴鳴想象的那麼簡單。
農校教學樓的前麵,豎著一塊兩根木棍支撐起來的木板,算是一塊簡易布告欄,平時農校有什麼重大消息都會第一時間貼在上麵。這會兒,已經有裏三層、外三層學生擁擠著,伸長了脖頸朝布告欄上瞧去。他們吵吵嚷嚷著,好不熱鬧。有的學生從人堆裏滿頭大汗地擠出來,拿右拳使勁砸在左手上,高興得嘴角裂開了花;也有的學生臉色發青,咬牙切齒,憤恨不已地連連歎息著。突然,不知是誰大喊了一句:“狀元來了!”
真的好似平地起了驚雷,人群“嗡”的一下炸開了。所有人都轉過身,瞪大了豔羨的雙眼,盯著從一旁路過的秦鶴鳴。秦鶴鳴卻還沉浸在報名成功的喜悅裏,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
“鶴鳴,”郝耕田從人群中跑出來,臉蛋上因為興奮而泛著紅暈,他拉住秦鶴鳴走向布告欄:“快去看看,你得了第一名。”
學生們都跟著跑了過來,嚷嚷著把秦鶴鳴圍在了中心,高喊著:“狀元!狀元!”
“狀元?”秦鶴鳴大步走過去,緊盯著布告欄上的成績單,令他吃驚的是,他看到自己的名字竟然赫然列在第一位,緊接著是林蕤和尹初萌。
“轟”的一下,一股壓不住的怒火灌滿秦鶴鳴的胸腔,突突地向外冒著,一拱一拱地頂上腦門子。一著急,頭一發蒙,秦鶴鳴就覺得腦袋有麥鬥那麼大,心裏像一盆火,舌頭根子幹得發挺。他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使勁揉了揉被憤怒燒紅了的眼睛,再向成績單上望去,沒錯,第一名就是他。
“怎麼會是我?”秦鶴鳴迷茫地望著亂哄哄的人群,兩隻眼睛裏突然冒出一團可怕的火苗。自己隻做了一道題,怎麼可能會得第一名?他想到了任慧敏,昨天晚上她給自己塞答案,可是凡是看過答案的題,他一道都沒有做呀!他隻做了唯一一道沒有看過答案的題。僅僅因為一道題,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拿第一。難道是任慧敏向他父親說情,通過暗地裏的手段,給了他一個第一名。這個誠實、固執的年輕人,不願意要這種虛名,他覺得靠不光彩的手段得來的第一不是一種榮譽,恰恰相反,是一種恥辱,更是對自己人格的侮辱!憤怒使秦鶴鳴的全身繃硬得像塊石頭,他渾身的血液像沸騰著的開水,帶著一股不能忍受的怒氣,一直流到手指尖。
“讓開!”秦鶴鳴擠開人群,一把撕下布告欄上的成績單,大踏步離去。他決定去找任重遠,向他問個清楚。
周圍的學生們都驚呆了,他們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過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急匆匆跟隨秦鶴鳴而去。這樣,秦鶴鳴在前,一群學生在後,一支隊伍浩浩蕩蕩很快就來到了任重遠辦公室外。秦鶴鳴攥著撕破的成績單,推開門就衝進了辦公室。學生們也想跟進去,卻發現辦公室門已被鎖死,他們隻好趴到窗台上向裏望。不過,任重遠很快就走過來拉上了窗簾。一群學生急得沒辦法,耳朵緊貼在門縫上,努力傾聽著。
秦鶴鳴臉色漲得通紅,他脖子僵硬地伸向一邊,低頭望著手裏的成績單,聲音發顫地說:“我不是第一名!”
任重遠走過去,接過秦鶴鳴手裏的成績單,一下一下撕得粉碎。秦鶴鳴吃驚的張大了嘴巴,眼前的成績單變成了一片片碎紙。
任重遠把手中的碎紙扔到垃圾簍裏,搓搓手,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用慈祥而和藹的眼光看著秦鶴鳴:“成績隻是一張紙,你幹嘛那麼在乎它!”
瞬間,仿佛一塊冰被扔到了火爐裏,在任重遠的注視下,秦鶴鳴身上的憤怒逐漸消逝,他高聳的肩膀慢慢垂了下去,僵硬的脖梗也鬆軟下來。他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開口說:“我……我隻做了一道題,不配得第一名。”
任重遠:“最後一道附加題是我臨時專門加上去的。在所有的畢業生裏,隻有你給出的方案,直擊要害,一下子就點出了我多年來所采用的混合選擇育種法的弊端和不足,而恰恰也正是這一點阻礙了碧螞雜交麥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