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飄飛如霧,遠看是有,觸之則無,很能對應於一種朦朧的情緒。我總覺得,那女孩與我有一種特別的關聯,雖然彼此並沒有多少話說。她穿著青色的衣衫,就有如秧苗的色澤。俊俏的樣子,也好似那些隨手栽下的秧苗,很快就會迎風而長。田野上栽下的秧苗,一行一距大都對齊了的。如此生長起來,也就齊刷刷地,很是齊整,仿佛在眼前平鋪開去。風過處,稻浪起伏,由遠而近,又由近而遠。人在田埂上走,滿眼都是綠,那綠簡直要撲上眼簾來。連身上的衣服也染綠了,似乎隨手一擰,即可滴下翠色的汁液來。印象中,女孩的身影便是一直映著綠色的田野。
多年以後,再見到時,彼此都長大了。女孩不再是過去的模樣,我的記憶也無從印證。隻記得如煙似霧的天氣裏,鳥叫聲是清脆的,人的意識則不是那麼清楚,就像背景裏飄著的雨絲,如煙似霧,落滿了山川和田野,卻又不留什麼痕跡。或許記憶中,有片雨絲一直惘惘地下著……
(原載於《教師報》2010年4月21日)
冬韻
冬日裏,晴天多。天是藍天,那藍像是無底的。雲卷成一團一團,極像是海中的冰山,緩緩地移動著。清早,雲每移動一程,夜的陰影就褪去一重,直當有的雲朵浮起來,高高地飄著,天就亮了。還有霧,霧不似天上的雲團那般厚,許多時候還是稀薄的。但籠上一層薄紗,就使得景物不那麼分明。好似惺忪著的睡眼,得再揉一揉,才會一片明亮。看地上,地上有霜,也是薄薄的一層,但卻是分明的。尤其是那枯黃了的草上,薄霜一溜兒攤在那裏,冷冷地閃著光。
樹,有還綠著的。但那綠也不同往常,就是說不再有飽滿欲滴的青翠,而顯出一種淡漠,好似是沉澱下來了,為的是度過寒冬。此時的綠,不再張揚,而是內斂。但在綠色的背景上,落葉的樹卻很突出。樹上的葉子不是一下子落盡的,也有一個先後的過程,這表明樹在很自覺地減去負荷。直當落盡了葉子,枝條欠伸著反彈回去,另有一種舒暢。至於月亮升起來,那掛在樹杈上的月輪顯得格外分明。樹由幹而枝,是越來越細;至於葉子,更是碎片。沒人知道,樹上有多少葉子,就是那些細小的枝條,也數不勝數。冬天的樹落去葉子,可以節省養分。其實不隻是落盡葉子,還會折下一些枝條來。為整體著想,就不惜犧牲一些局部了。如果天一直冷著,樹上那些枝條還會漸漸地收縮起來。這對於挺過一季寒冬,也是一種相宜的姿勢。
樹的背後,太陽升起來了。紅彤彤的,色澤像蛋黃一樣。隻是這個火球,還沒有熱力。事情好似就是這樣,越是色彩鮮豔,越像是重重渲染,且光圈的周圍,還有層層的雲霧烘托著,似乎也減了熱氣。隻當不需要渲染或烘托,從而進入一種白熾化的狀態,那熱力就來了。眼看一團火球掛在光溜的枝丫上,要不是陽光減了熱力,簡直要點燃那堆枯柴。樹枝真是枯了嗎?當然不是。某時掐一下樹枝,會有水痕,其實就是樹的汁液了。當枝條上冒出許多骨朵,不久就會有葉子張開來迎接春天。
(原載於《閩西日報o生活專刊》2010年12月31日)
過年
要過年了,街上添出不少喜氣。最明顯的是賣春聯的攤子,一個個搭成蒙古包一樣。那裏賣的不隻是春聯,還有各樣寫著吉語的紅紙條以及高掛的紅燈籠,當然也少不了裝錢的紅紙包。不管怎麼說,那一樣的紅就烘托出熱鬧來。攤子邊,還有現場寫春聯的,便忍不住要停下來看看。看人家寫字,也是一種樂趣。原來一筆一畫都有講究,寫成字了,還真是好看。現在是商品經濟時代,可買可賣的,都買著賣著。對聯可現成地買來貼,就無需自己磨墨了。其實自己不僅寫過春聯,還幫左鄰右舍寫過。盡管曾博得父親的許可,但自己心裏明白,那隻是字盡可能地寫得端正而已。
貼春聯,是過年的一個點綴。但留在記憶裏的,也有紅包,就是壓歲錢。早年的壓歲錢少,也許就幾角錢吧,但得用紅紙包好,再壓在煤油燈下。其時村裏還沒有電燈,為省煤油,平時燈隻能點上一會,但守歲之夜,是得點到天亮的。煤油燈下墊了紅包,一團紅暈映上燈罩。不知怎的,心裏便有一種誌願,要好好地讀書,取得更好的成績。到開門的時候了,要放一掛長長的鞭炮。一家放,家家放,那聲響得持續很久。雖沒有那麼多五光十色的焰火,但並不減少熱鬧。夜色裏,濃煙會湧起白色的霧來。放過鞭炮,小孩子還可舉了火把,撿地上未曾燃響的鞭炮,再零星地放著,那可是若幹日子裏的娛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