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散文(2)(2 / 3)

去拜年,先走山路,叫十二排。沒有當真算過,是不是十二座山峰,但得上坡下坡,彎來繞去的。路旁的灌木還會擋道,用手去撥,說不定會抖下雨水來。若是樹枝上結了冰溜,瑩瑩亮。即使冷,也會去摘下一串來。出了十二排,是一水庫。在兒時看來,那是多麼大的一片水域啊,藍幽幽,好像無底似的。水庫邊風大,但還是要在堤壩上走,看風吹皺了水麵,一波一波地蕩漾開去。到得遠處,不見波痕了,眼皮有點澀,剛眨一下,那水波又由遠而近蕩回來了。到得岸邊,“啪”的一聲,又開始由近而遠漾開去。水庫邊,就有村子了。要去拜年的不止一家,但親戚都很熱情。那熱情除了問寒問暖外,還得喝酒。喝了酒,盡管寒風吹麵,卻不怎麼冷了。

還得趕路。那一條長坑裏,隔五六裏就有一個村子。村子間的分界,就是有一座林子,叫水口林。林子裏多半有幾棵大樹,還有不少雜木,介於上下間的則是藤蘿。過了水口林,就是又一個村子,而村子裏往往又有親戚。酒是喝不下那麼多了,但禮數得到。大路上往來的人大都是去拜年的,雖不至“家家扶得醉人歸”,但臉上都溢著酒氣,當然也有喜氣。那時路兩旁的田地不盡閑著,還有一些青青綠綠的蔬菜,更有大片的油菜田。油菜花開浪趕浪,是一片片起伏的花海。而“陌上花開緩緩歸”,思量起來感覺真好。

(原載於《閩西日報o生活專刊》2010年2月5日)

年味

窗外飄來炸年糕的香味,那年味一下子就近了。炸年糕一般都在年前,炸好了放到一邊,隨吃隨取。年糕的主料是糯米,有的還拌著蒸好的番薯。先要搓成團,再揉成長圓條。小時候家裏炸年糕,大人小孩一起忙,小孩子頑皮,常不願搓揉成拇指大小的圓形,而要捏成別的形狀,待在油鍋裏炸成了便喜滋滋地吃下去。

街上,擺出許多賣對聯之類的攤子。那紅顏色一陣子鋪天蓋地而來,過後則又紛紛收攤。或許這也是商品經濟的一大特色,趕個新鮮,不無應景。兒時家裏多半買一兩張紅紙,先裁好寫對聯的,剩餘的小塊就貼板凳桌椅。貼穀倉和畜欄的,還要寫上“五穀豐登”和“六畜興旺”,我很早就會寫這兩個成語了。至於寫對聯,仍是父親執筆,到後來父親讓我寫,我也就興衝衝地寫起來,寫成後還得了父親的表揚。自那後,每逢寫對聯,父親都讓我寫,還得幫鄰居寫,他自個兒則樂得在一邊看。

那時年飯無疑是一年中最好的,大人清早就起來張羅了。先是蒸好的飯上麵還要插上許多白嫩嫩的大蒜,盆裏是大塊的豬肉,還有雞鴨。上桌前,先要敬天地祖宗,待得上桌,才發現碗筷都是新的。一連幾天,都是放開了肚皮吃飽飯,以至於年剛過去,就在心裏扳著指頭算還有多少天又是過年了。往往一直到不再惦念時,新年真的又要來了。吃過了年夜飯,要守歲。小孩子早就商量好了,聚在誰家玩撲克。一般來說,今兒晚上玩撲克,大人是不會禁止的,反正要守到開門時候,而開門多半都在子時,大半夜的不能幹坐著。有時大人自己也參與,不過大人玩大人的小孩玩小孩的,我們幾個多聚在一戶人家裏。天太冷,就在旁邊點起一堆火來,那戶人家的大人都睡下了,不幹涉我們玩。守歲嘛,總得有人守著。一直玩到子夜時分,才各自回家。其時父親已起來了,正燒香燭,我就去舉長竹竿來掛鞭炮。鞭炮在夜空中炸開,一家如此,家家如此,小山村裏一下子熱鬧起來。放過之後,還要點著火把找未曾燃著的,那可是若幹個日子都可玩的,且還玩出了技巧。比如點燃了引線不急於拋出,拋出時快接近水邊才爆響,可驚起水波;再就是插在爛泥巴裏,可炸出一個坑來。

還有拜年,是年後的餘興。其時天冷,但在別人家裏喝上一碗米酒後,走在路上就不覺得冷了。要去的人家多,且多集中在一條長坑裏,叫半溪峒。村子與村子之間有樹林隔開,那是水口林。轉過一片水口林,聽到戲文的聲音,以為那裏開始搭台唱戲了,就趕緊走,走到近前,才發覺是收音機裏播出來的。實則隔不上幾天,唱戲的就來了。路兩邊,田地上種了紫雲英,看去一片青綠。有些地塊種了蕎麥,那是戲文裏常聽到的,正在花開時節,看了讓人感到親切。還有大片的油菜花,黃燦燦地開過去,一浪趕一浪。三三兩兩的人走在路上,這“陌上花開緩緩歸”的情景,思量起來甚有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