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川遠彙三溪水,千嶂深圍四麵城。”用這兩句詩來概括汀城的山水及輪廓,很是恰當。汀城四麵環山,一水纏繞。四麵的山相連,便把城圍了起來。山有高有低,看去起伏連綿。且山外有山,自是無有窮盡。但城中還有一山,因山形如龍,便叫臥龍山。山上多是鬆樹,長得鬱鬱蔥蔥。晨昏陰雨,山上時有霧氣漫起,叫“龍山白雲”,為昔日小城八景之首。鬆林中多有既高大且蒼老的鬆樹,或夭矯,或盤旋,那樣的鬆樹頗有畫意。尤其掩映著瓦色琉璃的寺廟,也就有了深山藏古寺的意味。山的位置,有如一道屏障。小城人大多依山而居,這樣不管從哪個位置看去,眼前都可見一片山色。人家房屋的窗戶若是朝向山那邊的,即可在窗前掛起一幅圖畫來。先前,城的一個標誌就是有環繞的城牆。城牆依山而築,起於山頂,再朝東西兩麵伸展開去。這樣築起的城牆,沿著山勢而下,有觀音掛珠的美稱。沿山而築的城牆,原本不存在了,但在一些熱心人的倡導下,又得以恢複。且一東一西,還築起了兩座烽火台,東邊的叫東翅舒嘯,西邊的叫西倚聽鬆。舒嘯是意氣的飛揚,聽鬆則就在眼前,但也多有逸趣。
城牆沿江南伸,正當流水的轉彎處,有一潭,叫龍潭。潭水幽深,岸邊多是老樹,陰陰的,一片森森。樹木掩映間,可見一座古色的閣樓,為雲驤閣。地點臨江,得風得月。那雲驤風月,也是小城八景之一。南伸的城牆再折而向西,這便大致畫出了昔日小城的輪廓。城牆向西延伸,為的是將小城圍起來。如今的發展早已突破原有的格局,那就是城門外也建有許多房屋。牆外流水,牆裏人家。若幹年裏,沿江城牆的作用幾等於一道防洪堤。也許就因為這個緣故,城牆才得以保留。那牆體幾經修複,但隻要沾上苔痕,就很容易牽起一縷思古之幽情。江的一邊有城牆,先前是以此來區分城內城外的,江流便是天然的護城河,而今江流也在城中了。城牆上掛了許多紅燈籠,寫著百家姓。入夜,紅燈籠幽幽地映入水中,等距離地懸掛著。還有那成束的光柱,倒映在流水間。至於纏繞的彩燈有如藤子花一般,一串串牽入河中,隨流水而蕩漾。
一條河彙起溪流,緩緩流過山城。河水那樣平緩,就如流走的日子一般。清早,霧還未散去,就有人蹲在河邊的石級上洗衣,砧杵聲此起彼伏,好似從過去一直回響到今天。“不及寒梅曲澗開,水南流處綠如醅。芳馨滿抱州名美,婉孌曾遊古日回。”江的命名,在於水向南流,而南方為丁位。合起形旁與聲旁來,就是“汀”江了。至於汀州,自然會讓人聯想起在河之洲或在水一方來。水汩汩流去,隨水延伸的,是堤上的綠樹。樹有疏有密,但給人的感覺是疏密相間。那疏落的樹,往往自成風景。若是密密地長在一起的,則連成了一條綠化帶。碧綠的不隻是樹色的濃翠,還有水底的藻類。水藻也是密密地長著,宛如一棵棵的小樹,隨水波而漾動。時有撈水藻的,一掏就是一大把。出水時,看去油綠綠的。但不用多久,就蔫了。這是水裏的植物,移動不得。看水鳥貼著水麵飛,不時戲水一下,便會叼起一條魚來。鳥兒得了魚,要麼竄上高樹,要麼飛進蘆葦叢中。水邊蘆葦叢生,風起處,便拉下葦葉來,眼看就要觸著流水了,卻又反彈回去。噢,削一節蘆葦,便可做成蘆笛。蘆笛的聲音脆脆的,也好似流水一般,從心中淌出……
本來,四圍青山圈起一塊平地,平地上又有一山壘起,此種格局就好比一個巨大的盆景。盆景的主體是山,各樣的房屋大都依山而築。房屋多了,便需要分割,或者說貫串。起貫串作用的,無非是街巷。大街連小街,小街串巷子。雖說縱橫交錯,但各有來龍去脈。其實有山的依托,感覺便很平穩。20世紀三四十年代,一位叫路易o艾黎的新西蘭人將長汀與沈從文的家鄉鳳凰譽為中國最美的兩個小城。這或許是出於一種觀感,但顯然與山川城郭及風土人情相關。彼此都是一條江與一座城的格局,卻演繹出許多故事。這一條江一座城的故事是說不盡的,還是回溯源頭吧。汀江的源頭在龍門,那個鯉河跳龍門的傳說,原本多用來比方士子的中舉。那是艱難的,也是美好的。此一象征內涵預示著人們在追求美好生活時得付出艱辛,也隻有付出艱辛才會迎來美好生活。汀水穿城而過,又一分為二,恰如李白詩中所說的“二水中分白鷺洲”。盡管分出的小洲也蓋滿了屋舍,但那形狀仍如一條船,一條準備在母親河上起航的船。這個比方的象征內涵是無盡的,表明於不同的時段中都在作起航的準備,繼而揚帆破浪,去開拓新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