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雨是最最原始的敲打樂從記憶的彼端敲起。”這樣既可回溯到生命之初,甚而直到曆史的源頭。隻不過,現實的嬗變往往出人意料。當“千片萬片的瓦翩翩,美麗的灰蝴蝶紛紛飛走,飛入曆史的記憶。”瓦如蝴蝶,而蝶在傳統的詩意裏總是亦真亦幻。沒了屋瓦,對於聽雨是一種損失,但損失不止於此,而是那種可以伸入古典的聯想再也無從印證。或者說,聽雨盡管回避不了現實的苦難以及個人的坎坷,然在承受中自有的一種美感也難以尋覓了。至於雨,仍是下著的。作為瓦的替代品,也隻有在傘上玩玩花樣了。“隻要雨不傾盆,風不橫吹,撐一把雨傘在雨中仍不失古典的韻味,任雨點敲在黑布傘或者透明的塑膠傘上,將骨柄一旋,雨珠向四方噴濺,傘緣便旋成了一圈飛簷。”傘緣與飛簷,如此的諧音,也隻能作如此的聯想了。若說傘的變化,當不止於此。“跟女友共一把傘,該是一種美麗的合作吧。最好是初戀,有點興奮,更有點不好意思,若即若離之間,雨不妨下大一點。”文中盡管詩情洋溢,但感情的基調仍是低沉的,行文至此才出現了難得的幽默。與此相應的,還有涉想中一人分穿一隻袖子的雙人雨衣。不過不管雨傘還是雨衣,都隻適宜一定的年輪。至於由雨而冷成雪,再變成蒼然的白發,詩人心中的情熱都移向了白紙黑字。盡管那是在整理青苔深深的記憶,卻一樣都有雨的痕跡。餘光中在《自豪與自幸》一文中回想了學習國文的經曆,然後得出這樣的結論:“我以身為中國人自豪,更以能使用中文為幸。”用這樣一句話來總結作者在散文語言方麵的努力,真是再恰當不過了。而作者自己所說的彈性,正足以說明漢語豐富的表現空間。
(原載於《閱讀與寫作》2004年2期)
散文的語言特點
朱光潛在《散文的聲音節奏》中講:“從前人做古文,對聲音節奏卻也講究。朱子說:‘韓退之、蘇明允作文,敝一生之精力,皆從古人聲響處學。’韓退之自己也說:‘氣盛則言之短長,聲之高下,皆宜。’清朝桐城派文家學古文,特重朗誦,用意就在揣摩聲音節奏。劉海峰談文,說:‘學者求神氣而得之音節,求音節而得之字句,思過半矣。’姚姬傳甚至謂:‘文章之精妙不出字句聲色之間,舍此便無可窺尋。’此外古人推重聲音的話還很多,引不勝引。”這裏講的是古文中的語言特點,即很看重聲音節奏。甚而還會形成一種古文的調子,可以拉著嗓子讀。至於現代文,朱光潛又認為:“語體文的聲音節奏就是日常語言的,自然流露,不主故常。我們不能拉著嗓子讀語體文,正如我們不能拉著嗓子談話一樣。但是語體文必須念著順口,像談話一樣,可以在長短、輕重、緩急上麵顯出情感思想的變化和生展。”現代文以白話文為主,但又還有文言成分及歐化句式。若處理不當,很容易帶來兩種語病:一是文白雜糅,再就是歐化句式的拖遝。但若能諧調各種語言成分,則也可以形成很好的節奏。就表現來說,最為明顯的就是整散結合與長短交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