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後她就冷笑,他望到她笑卻不問她。

他猜得出這冷笑意義。他感到破滅的悲哀,好像看得出起先是兩人同時下沉,如今卻兩人皆停在懸空,相距漸遠,再遲就會不見了。他估計了一會,截然的向她說道:

“原諒我,這是我的過失。我缺少頑固,所以不能同你作那永遠一處的打算。我這時覺悟了。你為我為他都好好保重。我要走了,於我們大家的利益著想,隻有這樣一個辦法是完全辦法。”

她思索這完全的意義。她沒有說過一句把他留到下午的話。她用很凝靜的眼光,望到這個人的瘦臉,到後,返身把頭伏到沙發靠背上去了。

他以為她是在流淚,重複用那已成習慣的愛撫去安慰她,沒有話說,用手摩她的頭發,她抬起頭來仍然凝靜望他。

“我的主張是你痛心的原由麼?”男子說後自己也沉入了悲傷狀態中。

女人說:“沒有這種事。”她又在心上說,“你們男子,一個男子都不缺少這種機智。”但她沒有把這個近於諷刺的話說出,她走到窗邊去看花,就說:“謝了。一定的,結子綴在枝子是將來的事,是眼前的事。”說了,很淒涼的歎著氣。

那男子,仿佛想在這一句怨誹言語上加以自飾,他說:“全是風。”

女人不應,也聽到了。她隻對於這話照樣了一遍:

“全是風。”

兩人於是啞靜了許久。仿佛同在思索那另一時節的“風”。仿佛都明白風也成為過去了。

男子想走,不行,他知道自己如是走出,剩下的她必將用流淚的眼迎接信托公司回家的好丈夫,他們的事必定反而複雜棘手。他就坐在那大椅上等候好丈夫回家,他一麵思維,如何可以把兩人間的間阻除去。但他不久仍然走了。

……

他離開XX了。她能了解他。還出於他意料以外的是她竟在好丈夫麵前如何把他行為近於露骨處加以遮掩,而她在丈夫麵前,又從不流過眼淚一次,她明白懺悔完全是一種仍免不了孩氣的行為,為了求一些愛她的人安寧,她盡她所能作偽的力把慚愧隱藏心的一角,才是不貞的妻對於好丈夫所應做的事。

過一陣她告了好丈夫一個喜信,他陪她到一個醫生處去檢驗,因這喜信得到醫生的證實,丈夫的行為處處更使她看來可憐。

這未來的父親對這未來的母親說的話,商量到的事,以及在小孩子身上的作的空洞的計劃,都使她隻能用極難為情的苦笑作一陪襯。在癡呆與容忍兩事上作一觀察,這兩個人皆在一種極偉大的生活中過了一些日子。

這孩子,賦了一個特殊名義活到世界上了。

她為了孩子,為了孩子的父親,做她所應當做的,慢慢的把那過去的事情忘去,縱有時想起那人時也不至於十分難堪了。

穩定的事業,實惠的妻,玉雪的兒子,使這父親感覺到生存的幸福。憑這理由他就發起了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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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自從有了孩子以後,便把做母親的職務折磨到自己,雖丈夫事業情形可以雇一奶媽,但她另有意義不願意把孩子交給奶媽手中。

她從孩子還在腹中與那客人分手以後,便無那人的消息。那人似乎為了一種男子們所能做到的懺悔過著此後的日子,所以她,最合理的應取的手段,也就是把這男子忘掉一種事可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