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探密(2)(1 / 2)

不過,此法也偶有誤差。如那一次,他回家幫妻子鋤地走了數天,一到鄉政府,就聽說鄉長夫人遠道探親而來,且今天下午要走。他覺得應該去坐坐,況且他和鄉長夫人見過一麵,彼此又認識。他就乘打涼水洗漱之機,窺視書記室門上那把鎖子。糟糕!鎖子開著。書記必在無疑!他心急如火燒,相隔幾分鍾就在甬道上走出去,返回來,開始是借上廁所的機會察看;後來又去飯堂打了一回開水,他又看到了呆在牆旮旯裏那隻小鐵桶,其實裏麵的水滿滿的,他隻好將水潑在院子裏。這樣,他提著小鐵桶,在那條磚鋪的弧形甬道上,一連往返數次,但那鎖子的姿勢始終如一。書記始終沒有離開。直至近午,開飯的鈴聲大作,他去飯堂吃飯的時候,方聽得書記室的門“哐”一聲響,然而,走出來的並不是書記,而是那個小個子公務員。原來他在給書記收拾屋子!

這個害人不淺的小家夥!

他打算吃過午飯再去。他囫圇吞棗填了半肚皮,連水都沒顧上喝,就匆匆向鄉長室走去。然而,當他欲推鄉長室門的時候,門已被鄉長夫人拉開。夫人的右手提著旅行包。

“走呀。”

“走呀。”

他還想和夫人說點什麼,可夫人顯出一副匆忙的樣子,和藹地對他笑笑,從他麵前一晃而過,隻留給他一個豐滿無比的大屁股。

為此,他心裏極其不安。然而,更使他不安的是,調到這個鄉一個月有餘了,除了報到那天和書記鄉長接近過一回,以後竟找不到與一方坐坐的機會。他深恐日子久了,領導們會說他高傲。

他真有些坐臥不寧了。

然而,上帝不會逼他陷入絕境。

這天,他打算去鄉辦中學和校長商量舉辦團知識有獎競賽的事。剛走上那條磚鋪的弧形甬道,發現前麵有一個高大的背影,這個背影正是他要跟蹤的“目標”。他注視著前麵的“目標”。隻見“目標”順著磚鋪的弧形甬道,向前院搖晃了去,一直搖出鄉府大門。他的心一陣緊縮,縮出一絲欣喜來。

他臨時改變了主意,先不去鄉辦中學,而是抓住這個機遇乘鄉長離開鄉府大院和書記坐坐,順便談談搞團知識有獎競賽的事。

他腦子裏第一個概念不是急於推書記室的門,而是先細細察看一下鄉長室門上的鎖子是處於何種姿勢,以斷定鄉長出去時間的長短。此時,他那訓練有素的兩顆眼珠反應特靈敏,早已迅速對準目標。隻見鎖子倒是掛在了搭扣上,但鎖係並未插入鎖孔。鄉長是去村委會?派出所?信用社?中學?小學?總而言之,不多時就會回來,必須抓緊時間。

他走進了書記室。書記正坐在沙發上讀一張報紙。聽見有人進來,慢悠悠抬起腦袋,說:“你坐。”又將腦袋縮進報紙裏。

他並沒有坐,而是從口袋裏捏出一根紙煙,送給書記,再劃燃一根火柴。後又沏了一杯茶,雙手捧在書記麵前的茶幾上。爾後,很規矩地坐在書記的對麵。

書記放下報紙,口裏噴出一團煙霧,煙霧裏裹著一句問話:“有事?”他直入主題。書記聽後顯得很高興,表示支持,並作了些指示。後來,話題扯到了家常上。書記問他今年多大,家住哪裏,媳婦幹啥。他像學生回答老師提問那樣,恭敬而認真地一一作了回答。尤其是回答媳婦在家吃閑飯等經濟方麵的情況時,麵孔漂浮出愁雲,腔調帶出了傷感。書記顯得很同情。以後,他又詢問了書記一些情況,並再三說今後需他幫什麼忙,盡管吩咐。書記聽後略帶冷漠的臉上,立時浮出一層和善親熱。於是他心裏也油然生出一種滿足感和快活感來。他甚至被這滿足感和快活感折騰得飄飄然起來。

這時,一種“咯噠咯噠”的聲音敲擊著他的耳鼓,先前的那種感覺頓然消失。那是一種皮鞋著地的聲音。他本能地扭過頭,目光透過茶色玻璃向外瞟去,瞟見了先前他跟蹤過的“目標”——那個熟悉而高大的身影。

鄉長正朝這邊走過來。

門被推開,鄉長出現在他的麵前。

鄉長並不說話,而是帶著一絲獰笑,錐子似的目光刺在他臉上,好疼。那目光分明在說:哈哈——你小子他媽原來是他這邊的人,平時裝模作樣跟我套近乎是想抓我把柄吧?你這個披著人皮的狐狸!嘿嘿,好好幹吧,老子會好好兒“照顧”你的!

“你熱呀?”

他突然聽到了書記的問話。

他眨巴眨巴眼,麵前並沒有鄉長。而是一臉詫異的書記正在看他,才感到自己已是大汗淋漓。他邊用手帕擦額頭,邊朝屋裏的角角落落瞟了一遍,也不曾見鄉長的影子,剛才的情形純屬幻覺!他長長籲了一口氣,感覺很慶幸。但先前走在甬道上的那個人的確是鄉長。他不敢在此久留,便匆匆告辭了。

通常,書記、鄉長都在鄉政府的時候,他決不去任何一方的辦公室,哪怕是因為工作。除非是像上一次超過了估計的時間,或是像今天他急著讓妻子占鄉辦銅礦那個空缺。據說,最近銅礦管抽水的女工調離,留下一個空位。抽水這種活,風不吹、雨不淋、日不曬、力不費,且工資高,是礦上僅次於當保管、出納、化驗員的美差。若能填了此空,真是上帝有眼啊!因他調來時間不長,與礦長不熟,頓生了請求書記、鄉長幫忙的念頭。事不宜遲,多耽擱一秒種,都有被他人擠掉的危險。他那兩顆訓練有素的眼珠,早已領會了它們的總指揮——大腦的意圖,敏捷地瞄向了各自負責的“目標”。鎖子告訴他:兩位頭頭都在。可惜,下午乃光天化日之時,不便采取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