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上半部(2)(2 / 3)

扣兒不知道那個向她問路、別手槍、將和自己產生聯係的男人是公安科長禾。

扣兒更不知道禾從成都帶來一個班的公安的基本任務和最低目標,是解救自由自在的自己,最高目標是抓捕烏和魚兒。

扣兒終於被矛盾的步態馱著回到了珍家。與昨天下午回家看見的一樣,家中空無一人。失望、平定、憂傷、仇恨,寫滿她此時的心紙。

她忍著冒霧泡的肚子,燒水洗了澡,之後弄了點吃的。僅僅一夜之間,她突然就對自己的身體產生了因罪惡感引起的厭惡感。女人自己的身體為什麼總是不能由女人自己作主,偏偏要男人為它作主?撇開心理因素不談,僅從生理布局、生殖器官結構看,女人去作男人的主,如果男人不想讓女人作,女人怎麼可能完成自己的作?而男人就不同了,男人隻要下決心作,就一定作得了。龜兒造物主,真他媽不是東西!

罵完造物主,扣兒不想看見自己被人作過主的身體。但她在脫下最後一件貼身衣物和褲衩、翻身埋入熱氣彌漫的大黃桶時,還是看見了它。她痛苦地閉上眼睛,連頭也埋進了水中。搓揉身體過程中,慢慢就感到了熱,慢慢連感覺都變得熱起來。她一下睜開了眼睛,那些滿眼滿目的白晃晃的山巒、溝壑、草澤、雪線,令她領略到了身體風景的神秘與美好,身體語彙的豐富與奇妙。她發覺把腦袋搭在黃桶沿口上,思維就會變成上山的健兔,噌地一下射出去,射很遠。

昨天傍晚,魚兒從江西會館一路趕到珍家,見她悲悲戚戚、傻傻癡癡,站在獨凳上,正升天成為空氣。陪了好一陣,待扣兒從空氣回到了人身後,魚兒終於忍不住小心翼翼問她吃飯不。

扣兒說:你是豬哇,吃飯?

魚兒不解,進一步陪小心:那,那吃啥?

扣兒惡狠狠說:吃酒!

就這樣,扣兒跟隨魚兒去了那座破屋。路上,魚兒在街邊鋪子砍了一隻煙熏鵝、切了一個鹵豬拱嘴、拎了一罐包穀白幹。扣兒知道街上的居民都拿眼望著她,隻不過此時的眼光似乎已與下午有了不同,下午是偷窺,現在是明目張膽,但她居然挺了腰,無所謂的樣子。她甚至自己都沒想到,自己會突然對著他們大聲武氣起來:

看啥子看?我扣兒是不會被男人丟的!不會!看!魚兒!魚兒就是我的男人!蛋算什麼東西?珍算什麼東西?好了,這下解脫了,解脫了……好,自由,自由萬歲……

扣兒一聲高、一聲矮,高矮走著,最後走成了自言自語嘀嘀咕咕。

望著突然瘋了的扣兒,眾街人莫名其妙、麵浮恐懼。

大喊一通後,壓抑得險些崩坍的扣兒裏裏外外的句子一下通順了,釋然了。她似乎喊出了所有話,直到走到魚兒屋中,直到喝醉前,沒再說一句話。望著不說話的扣兒,望著一顆不定時炸彈,魚兒心驚膽戰。

魚兒把煙熏鵝、鹵豬拱嘴擺上桌麵,摻完兩杯酒,剛想與扣兒碰杯,卻見扣兒飛快喝了自己的一杯,又飛快喝了他那一杯。魚兒又摻,她又喝。又摻,又喝。魚兒不摻了,她就自己摻,自己喝。魚兒傻傻站在桌邊,像一個與這間屋子無關的人。又像一位奉酒的男伺。

魚兒終於忍不住了,說,扣兒,別喝了,你已經醉了。魚兒一邊說一邊去奪酒杯,並用她的手,把她整個身子拉進自己懷裏。扣兒大驚,奮力一推,把魚兒推了個趔趄。魚兒訕訕道,扣兒,你剛才在街上說了,我是你的男人啊……魚兒還沒說完,扣兒一口酒水裹著唾沫就打在了他臉上:

呸!哪個是你男人?就是天下男人死光了,我扣兒的身子也輪不上你來沾邊!我是你的主子,你是什麼?奴才!狗!原先是我的狗,現在是烏的狗!

說完,扣兒大笑起來。大笑過後,感到胃部瀦留得慌,開始嘔吐,嘔吐之後,又喝,又大笑。伴隨著這一係列動作的,是她反反複複的嘮叨:呸,哪個是你男人?就是天下男人死光了,我扣兒的身子也輪不上你……正是這些臭罵魚兒的嘮叨,讓魚兒越聽越舒服,全身的欲火一浪接一浪往一個地方集結,終於,那地方成了高聳的火焰山。

魚兒突然像一頭豹子啊啊咆哮起來。魚兒一咆哮,整個鎮子都在抖動,扣兒的酒一下就醒了,酒一醒,扣兒就成了一隻惶悚的小鹿。豹子大口一張,四蹄在空中亂彈不已的小鹿就被叼在了床上。

扣兒,你是,我的主子!我是,你的奴才,你的狗!扣兒,乖乖,我願意你是,我的女主子!我願意我是你的,男奴才!我願意我是你的一條,野公狗!我願意!我願意!

魚兒這樣說著,像幾分鍾前扣兒一樣,把同一句話顛來覆去說,一臉的邪氣,無比的雞血,直到後來,他把自己射上了龍泉山頂,射上了雲端,還在有氣無力喃喃自語,我願意,我願意。這會兒,他有一種癩蛤蟆就要吃上天鵝肉的壯麗與飛翔。扣兒被粗暴地摜在了床上。由於床板單薄,還由於鋪在床單和破褥墊下邊的稻草肥厚,被摜在床上的扣兒仰著身子彈蹦著彈成了皮球。還未等皮球自然停歇,魚兒就縱身撲了上來,滅了麵前的彈蹦。他用兩手抓住女人手腕的同時,把兩塊膝蓋骨壓在女人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