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與魚兒的秘密相會,還印證了禾另一個懷疑的正確性。進入到禾腦海裏的“龍洛慘案”匪首畫像中,雪兒是其中之一,並且是重要者之一。現在,可以肯定,此前在廣東會館曠壩與自己擦肩而過的那個村姑,一定就是畫像上的雪兒,一個剛剛與安見了麵的軍統女特務。
四
禾的情報體係偵知到“三三暴動”計劃後,禾就去成都向處、室兩級領導作了彙報。領導指示:立即摸清叛匪暴亂點位、暴亂內容、暴亂力量,以便我們趕在叛匪暴亂前,協調軍區,組織力量,針對各點位,同時出擊,一舉擊潰,全麵殲滅!
敵變我變。當菜的情報體係在禾的針對性行動中,得知共產黨已掌握了自己“三三暴動”內容後,就決定提前或延遲暴動,打亂共產黨的部署。
哪知,菜剛召集馬和魚兒開完會,還沒有下達新的行動方案與指令,各鎮鄉各村落就先先後後參差不齊爭先恐後懶懶洋洋動作起來。
菜完全忘了,自己指揮的已不是昔日的正規軍隊,而是一群完全沒有章法、沒有訓練、各懷鬼胎、身份迥異的烏合之眾!這群烏合之眾聽了菜們的宣傳,完全以為天下基本上就是老蔣的了,共產黨的擎天柱已變成一根稻草,自己隻需伸出幺指拇輕輕一點,天就變回到了民國。立竿見影的即時性好處是,什麼時候暴亂,什麼時候就不用交糧了。而順手牽羊,奪糧掠財,更是必然。
於是乎,一時間,東山遍地匪跡,處處聞匪聲,日日遇匪事,隱藏的刀槍全都亮了出來,全都指向共產黨的新生政權。東山的天,再次變臉。
大興鄉。
鄉征糧工作隊尚未提為隊長的負責人森,這天早上正要率隊去村裏征糧,卻聽見從山下傳來了由遠而近的槍聲。他同七個隊員分析情況後,就從街場上住地鄉舵把子賢的房子,轉移到了場外一座石碉樓中。
森他們八人剛跑進碉樓不久,就聽見叛匪在街場上大吼:解放軍在哪裏、工作隊在哪裏?街場居民紛紛關鋪閉店、四處奔逃。一時人影琭琭。叛匪從一個跑得慢的老頭口中得知工作隊的藏身之處後,就一路喊著逮到一個解放軍賞八石米、逮到一個工作隊賞六石米,一路撲了過來。很快,碉樓被圍。
森們沉著又逍遙,敵人一靠近就射擊,不靠近就打牌休息。從早晨打到中午,麵對堅固的石碉,叛匪氣得嗷嗷叫,一點辦法沒有。這時有一叛匪獻了火攻之計,於是,眾叛匪把柴禾拋向石碉,放火焚燒,一時火光衝天,滾煙滾滾。可待煙火散盡,石碉還是石碉,石碉裏的人毛發不損。火對付不了石碉的高和石碉窗眼的小。
這時賢生出一計。他讓眾叛匪撤出現場後,就去場上把一個長工找了來。他清楚,工作隊裏有一人是自己的侄兒,同時又是長工的朋友,侄兒知道自己是匪首,但不知道長工已被匪首挾持。
街場清靜下來了。工作隊在碉樓中靜觀事態發展,看見長工從碉樓下走過。賢的侄兒就問長工,叛匪撤了沒。長工說,撤了,不信你下來看看吧!賢的侄兒就出碉樓看了一遍。賢的侄兒進入碉樓不久,工作隊就開始走出碉樓。哪知,最後一個工作隊員剛一出碉樓,隱藏的兩百多名叛匪就四湧而上,迅速包圍了工作隊。工作隊知道上當,當即開槍,擊斃叛匪一人。最終,工作隊八人全部落入叛匪之手,又全部被押到雞公嘴山岩邊脫光衣服,在叛匪的刀砍、石砸、槍打中斃命。
史料記載,被森怒斥得惱羞成怒的慣匪興,掄起大砍刀向森砍去,直到砍成碎塊才住手。住手後,興才噗一聲,把那粒憋成了豬尿包大的屁放了出來。森,江蘇常熟人,西南服務團成員,死時尚不足十八歲。殺紅了眼的叛匪沒有住手。殺了工作隊後,他們又將大興鄉公所和學校包圍,殺了鄉公所一名舊職員,殺了參與征糧的校長和一名女教師。校長與女教師是夫婦。
兩百多名叛匪血洗大興場,除了鄉舵把子賢和慣匪興外,另兩個匪首是,鄉自衛隊長桂、國民黨成都警衛團長滑。
洪安鄉。
鄉長率數百名叛匪攻打解放軍和工作隊,被擊潰。
萬興鄉。
在洪安鄉被擊潰的叛匪隊伍中,有一支百人叛匪隊伍流竄上山,包圍了萬興鄉公所。另一支近兩百人的叛匪隊伍由慣匪兄弟倆率領,把指導員帶隊的八人征糧隊包圍在了鄉場的一家茶鋪中。
指導員帶領征糧隊員沉著應戰,英勇還擊,打退了叛匪多次進攻。慣匪兄弟見久攻不下,竟不顧群眾安危與自個兒安危,衝到茶鋪大門處向裏接連扔了幾顆手榴彈,並趁著煙霧亡命衝了進去。因寡不敵眾,工作隊八人全部落入敵手。
八人被五花大綁押至鄉下場口,刀砍而亡。一慣笑眯眯的指導員嘴角至死都帶著輕蔑而神秘的笑。他的身體被砍成兩截後,竟一趯一趯青蛙般動了起來,並很快合龍在了一起。慣匪兄弟不信邪,一人抱頭一人抱腳拚命拔河。終於扽扯開後,兄弟倆你抓上半截,我抓下半截,不停地砍,直到有潔癖的指導員成為兩堆難看的肉醬。指導員一生都是驕傲與自信的,他沒想到的是,他死前卻聽到了令他揪心的話。從茶鋪到下場口的那段路上,五花大綁的他竟聽見很多圍觀農民在高喊:殺死阿蝦子!殺死阿蝦子!指導員知道,這些客家人嘴裏的阿蝦子,指的是解放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