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我以扣兒婆婆的名義,買下了安府老房中的那個小院落。這樣,扣兒婆婆後人,想住石碾小區新房的住新房,想住老街舊房的住舊房。喏,這就是安府老房的房產證、土地使用證。
說著,曾經的陌生人如今的禾的孫女,就從隨身坤包中取出了兩個硬殼本本遞向我。我一邊看一邊問:你估計扣兒婆婆會接受你這“兩證”嗎?禾的孫女望著我詭譎一笑:會,放心,我有辦法。我酸嘰嘰地說:原來坐在我麵前的是個標準的“富二代”。還是有錢人好哇,怎麼想,就能怎麼做。
--幾個臭錢算啥,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還是腦瓜兒裏的東西管用啊。凡是花錢都能辦成的東西不叫東西,凡是花錢都不能辦成的東西才叫東西。
--說啥呢。
--我在說,我花再多的錢,也不能把扣兒婆婆和我爺爺他們六十年前的事兒寫出來,而你,不花錢就可以寫出來。
--你寒磣我吧?
--誰寒磣你了?喂,大作家,謙虛就是驕傲啊!
--你運氣好哇。
--我怎麼運氣好了?
--要在一九五零年,你爸、你,你們這些富得流油的人,指不定早拉出去斃了。
--這就是你說的運氣?
--嗯。
--廢話,現在啥時代,那會兒啥時代?
--看來時間不光是時間,它甚至還是一種圭臬,一種帶血的規則和命運。你知道的,你爺爺年輕時是極端仇富的,甚至是職業殺富的,現在,卻又顛倒了個個兒!為富不僅不可惡,它還可以仁,可以讓很多東西活過來、醒過來。
--你還想說啥?
--我還想說為官。在六十一年前為官,哪怕隻是一個鄉鎮長、保甲長,哪怕啥都沒做,哪怕他是清官,大孝子,好情人,都沒用,腦袋隨時都有掉下的危險,可現在……
--你又說到了時間,時間就是時間,沒人能指責時間,沒人能超越時間。
--是啊,況且,那是變天的年代。變天的年代就一定有變天的事,更有革命、砍頭的事,這在曆朝曆代,這國那國,概莫能外。這些話題太沉重了,算了,不說了。喂,大美女,你還沒告訴我二十封信的事呢!
--我一見到扣兒婆婆,就交給了扣兒婆婆第一封信,扣兒婆婆就把我作為送信人拉到了她的臥室。她知道我不是郵差,就問我咋回事。我就告訴她,我所在公司老板有個朋友,朋友把二十封信交給老板,讓老板幫他把這二十封標有時間序號的信,交到您手上,按序號每天交您一封。朋友委托給了老板,老板就派我出差成都給您送信來了。扣兒婆婆問我,老板朋友是誰長得啥樣,我說不知道,問老板,老板也不說。扣兒婆婆說,妹子,你就不能這就全交我呀。我說不能,我怕老板怕得要死,因為我不想丟了這份很不錯的工作。然後我安慰扣兒婆婆說,不就二十天嘛,二十天一晃就過了,二十天後啥都明白了。
--看不出,你編故事的能力蠻強嘛,比我強。
--此後,我每天就從甑子場客棧駕車去一趟石碾村,交一封信給扣兒婆婆。我已交給她十九封了,明天是最後一封。
--你知道八十封信的內容嗎?我是說一字一字連起來後。
--我隻知道七十九封信的內容。但由於我知道寫信人是誰,所以我就提前知道了八十封信的全部內容。
--你知道的,我很想知道。
--愛你,但不值得你愛。愛是自私的,我是不自私的,但我不是愛的反麵。現在看來我錯了,我毀了組織榮譽。該鎮壓的,是我。安或許冤枉,魚兒後來說過安沒參加叛亂。為維護組織榮譽,我隱瞞了真相,我是禾。
禾的孫女一邊背信,我一邊掐手指計數。我說:正好八十個字。沒錯,最後一個字一定是禾。還有嗎?
禾的孫女說:還有。每封信那一個字的上邊都有“扣兒”這兩個字,那個字的下邊都有日期。八十個日期從一九五一年到二零三零年,每年都是二月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