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便是漁村。
平地上散落著間間小茅屋,屋前的院子裏曬著魚幹,海帶等海產品。
向前就是白色的沙灘,猶如一彎白色的新月掛在海邊的小山的背上。
再向前就是海天一體,廣袤的蔚藍。
如果海子生活在這裏,他一定不會僅感歎: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肯定還有夏山如碧,秋色宜人......
程爺爺坐在院子裏曬太陽,右手拿著個碩大的煙袋鍋子,
往石頭上磕磕,然後靠到嘴邊吸兩口。
我小心翼翼的貓下腰準備開溜,就聽見他喚我道:“蘇小子,過來過來,和糟老頭子嘮嘮嗑。”
他有種抓包的得意,我滿臉黑線。
不是我對程爺爺沒有感恩之心,敬愛之意,隻不過我一直懷疑,他才是穿越來的。
而且據我估計,他前身絕對是遊戲裏的NPC。
因為隻要人一靠近,他立馬開始長篇大論地講故事。
故事很長不可怕,語速很慢也不可怕,甚至被煙嗆了個半死我都不覺得可怕,
可怕得是他翻來覆去就講那麼一個故事!
內容倒是很前衛,集架空,宮廷,奇幻為一體。
文言一點說是:
海客談瀛洲,煙濤微茫信難求。越人語天姥,雲霓明滅或可睹。
轉化得通俗一點為:
海上有座山,山裏有座宮,宮裏有些小神仙在普渡眾生。
… …
“額滴程老爺子啊,小的徹底服了您老嘞!求求您別講了。我也老大不小的人,咱不說這種哄小孩兒的故事成不?”我全無形象地躺歪在程爺爺旁邊,誇張地叫嚷著。
這可能是老人家生平第一次遭打擊,他瞪圓眼睛,正要反駁卻被煙嗆到,咳喘不止。
我這罪魁禍首趕忙腆著臉去幫忙順氣,還不忘說教:“老爺子嘞,您要喜歡聽這種故事,我趕明兒給您掰一籮筐出來!驚險,刺激,保證比縣城那說書的能吹!”
心下思量:以老爺子的心理承受能力,我是先講《無極》好呢,還是《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
正糾結,突然一煙袋鍋子砸在我腦門上,那手法與海生屬同宗,力道卻是天壤之別。
“哎呦~~~”我化身彈簧,一蹦三尺高:“老爺子嘞…
…您表達謝意的方式總是如此銷魂!”
程爺爺冷哼,白色的煙恰巧從鼻子裏噴出來。
他道:“你個賊小子,以為老頭子騙你玩?!老頭子活了大半輩子,還沒人敢說俺程石頭騙人!自打下生,俺就對著那山。沒本事的時候遠著看,能出海之後,咱都爬上去過!老頭子活了六十多年,看了六十多年,還能編瞎話騙你。”
我捂著頭上的包,狗腿道:“對對對,您老看到神仙騰雲駕霧,看到天降神罰,還看到神魔鬥法,NND,那打得真是天昏地暗,日月無…
…哎呦,疼… …”
“賊小子再胡說,小心神仙絞了你的舌頭。”
他做勢揚揚手,我縮縮脖子。
實在是怕了這“煙袋鍋子攻擊術”,我噤聲,隻是把舌頭大模大樣地伸出來晾晾。
老爺子被我氣得頂冒青煙兒,一個勁兒地嘟嚷什麼小孩子不懂事沒,各路神仙莫怪。
嘀咕完繼續罵我:“嫩個混賬小子懂啥子?老頭子可是親眼所見!年輕那回兒,那山可是不準人靠近的。村裏人不小心誤闖,神仙也隻是把人迷暈送回來,決不下狠手。等到我做村長那會兒,情況變了,三五個神仙經常下山。飄落在水麵上,輕點幾下連影兒都尋不見。這不是神仙是什麼?”
我正要反駁,他一瞪眼一抬手,我就連忙轉過頭去裝作打哈欠。程老爺子滿意地繼續道:“說得遠了,嫩這臭小子又該說俺老糊塗,胡謅,那老頭子就說近點兒的事…
…去年,大概也就是這個時候的夜裏,竟真讓俺看到神仙的樣子!俺年紀大睡不實成,半夜起夜起得勤,窗戶一般不關。那天睜眼就看到一黑影兒從海上飄過來…
…開始俺以為是片黑雲,沒在意,近了才看清楚模樣…
…”說到這裏,老爺子臉上浮現出回憶時特有的深意:“俺一輩子都沒見過那麼美的…
…當時俺想,把俺所見過的人最美的地方結合在一起,都不及他一分。”
程老爺子長籲短嗟得不亦樂乎,我聽得直打瞌睡。
慢騰騰地磨蹭到稍遠的地方,確定安全後擺好姿勢躺下,回了句:“老爺子,海生都要娶妻了,您老看到仙女要有定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