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雲落幽華(下)(2 / 3)

我有些納悶:有人題詩詞、題孔孟,單他喜歡這種曆史故事。洋洋灑灑一大篇,難道是故意刁難不成?

當寫到“大叔完聚,繕甲兵,具卒乘,將襲鄭。夫人將啟之。公聞其期,曰:“可矣!”命子封帥車二百乘以伐京。京叛大叔須段,段入於鄢,公伐諸鄢。五月辛醜,大叔出奔共。”的時候,我腦中突然靈光閃現,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雲馨這一年多來大費周折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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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故事裏,鄭莊公明知道他弟弟共叔段的計謀,不僅不加勸阻,反而故意縱容。在對方的步步緊逼麵前,鄭莊公克製隱忍,讓共叔段逐步走入設好的陷阱,最終“克段於鄢”,一舉端掉國內動亂的禍根。

雲馨與永禎諸王僵持數年,若說他沒有直接將永禎置於死地的實力已不可信,他隻是在“縱”——欲擒故縱。

雲馨先是縱容永禎拉幫結派,集結各藩王勢力,又縱容他遷入先帝行宮,暗自設立林林總總大小各司,儼然一小朝廷。但是這些坐實藩王謀逆的罪名,卻不足使其打破僵局。於是,雲馨又扔下一枚誘餌——江湖勢力。

第一步,謠言。

暗宮雖說建立數百年,但在雲馨聞名江湖之前素來低調,幾乎無人知曉。但近年來卻搞得婦孺皆知暗宮夕落城是一座怎樣繁華的無帝之城,更有甚者還盛傳暗宮存在幾百年的責任在於守著一座寶藏,得此者可得天下雲雲。平常人隻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可在有心人的耳朵裏卻是另一番滋味。想來永禎那廝必定是聽信傳言——暗宮是如何如何富可敵國,如何如何能人濟濟——自然起了拉攏之心,利用之意。

第二步,示弱。

如果單純是富可敵國、人才濟濟,那就等於毫無可趁之際,讓永禎如何下手?但是一個為攝政王所不容的江湖教派,一個江湖人人得而誅之的邪教,再貪上一個習慣性反噬的宮主…

…難題自然迎刃而解。

但是示弱的過程卻是漫長的,永禎陰婺卻不是蠢笨,前一刻風光無限後一刻便眾叛親離不得不讓人懷疑是個陰謀。於是,雲馨先放出暗宮宮主反噬的消息,又故意到武林大會上招搖,被旁人當眾揭穿後做出落荒而逃的假象。永禎那廝的走狗上官月瞅準時機,立即拉攏武林盟主楚洵鶴,舉武林盟大旗,誓滅邪教。雲馨見永禎如此配合,自然順水推舟。把所謂的“攝政王”和“暗宮宮主”爭奪先太子的舊日情債放到台麵上來。至此,“攝政王、武林盟”共同絞殺暗宮。

但是,暗宮並沒有敗。

這也算雲馨的高明之處,如果此時便一敗塗地,各藩王會認為暗宮徒有虛名。但不敗不代表能勝,雲馨的命令便是禦敵於外,讓武林盟的人在霧林繞圈子,與朝廷的軍隊形式上對抗幾次便龜縮於內。所謂占據有利地形,不勝不敗。

第三步,誘敵深入。

曲曲折折折騰了近兩年,終是到了收網的階段。武林盟設計引入少林,暗宮遭受第一次重創。這是永楨希望看到的,也是雲馨希望看到的。於是就有了第一次會麵,也就是沉酣帶我回來時所看到的那一次詭異的宴席。從上官顰黛的憤憤然和上官月的煩躁來看,第一次的談判自是崩了。但崩是崩了,雲馨卻假借醉酒送了上官月一份暗宮外城守備圖。上官月不疑有它,掀起武林盟對暗宮的第三次絞殺,毫無意外的,這一次以暗宮慘敗收場。

這個結果對永楨來說是好消息,暗宮除了合作已經別無選擇;這對雲馨來說同樣是好消息,因為一而再的示弱已經到了極限,大魚已然入網了。

按照這個推算,離雲馨和永楨的第二次會麵已經不會太遠。

這一次,雲馨必然低姿態的屈就於永楨王旗下,永楨必然會大舉反旗,揭竿而起。到時候雲馨需要做的隻是正麵進攻+雙麵夾擊+偷襲,一舉滅了眾藩王的勢力。以我對雲馨的了解,他會繳盡權力,獨放藩王一條生路。待做足仁義的姿態之後,類似“推恩令”的法令便會登上曆史舞台。

比奸詐,唉,誰也不是他的對手。

一場知道結局的戲劇,應該說沒有什麼看點。但疑點有三:

一、暗宮宮主心高氣傲,視人如無物。縱使被打擊得體無完膚,他選擇同歸於盡的可能倒是更多些。永楨如何保證能將其收於麾下?

二、永楨王行事謹慎,唯恐落人口實。近年來與攝政王的敵對明朗化也是打著“清君側”的名義,這次又是為何會鋌而走險,準備率先起兵?

當然,最大的疑惑還是雲馨。

這家夥手中有兩柄權杖——朝廷和暗宮,怎會不足以滅掉七王?

我問:“兩年了,你如此大費周章是為什麼?”

他說:“為名。”

真tnnd,雲馨不是迂腐之人,身外之物能藐視的他都藐視。方才還說不在乎百姓罵他,轉眼怎麼會變成為名?

雲馨道:“子曰:‘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有的時候,不得不顧及。”他稍頓,然後接著道:“如果一個王爺自□□建立起就隱匿於山穀,幾百年後他的後人突然出現,還坐上了攝政王,你會怎麼想?”

什麼王爺?什麼山穀?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愣。

雲馨自嘲的笑笑:“你怎麼想就代表百姓怎麼想。這些年來七王在此大做文章,開始幾年的科考題目都是《論語子路》、荀子《正名》,我不得不顧忌。”

《鄭伯克段於鄢》中鄭莊公以不斷退讓的手段,讓弟弟太叔段終於犯了謀反的大罪,才名正言順地將弟弟下手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