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聞血案似履薄冰 觀戰場如臨深淵(2 / 2)

後麵的日子與之前無異,知情的四人都裝的一如平常。隻是我總是發現貢丸郎晚上有時突然驚醒,喘著大氣,直到看見我在左近,才能繼續入眠。而我也整夜失眠,步兵隊裏那些嬉笑著的漢子,衛生隊裏相處近兩年的同窗,隻等著我閉眼便統統圍到我的夢裏,用手掐住我的脖子,讓我喘不過氣來。

不多久我們四人就都形容枯槁,眼圈烏黑,隊裏的人都說我們被女鬼纏身吸掉了陽氣。眼看身體要先於心理崩潰的時候,傳來了全軍拔營動身南下的消息,這無疑給半條腿伸進棺材的我們打了一針強心劑,讓我們挺了過去。此後的十多天裏大半時間在軍艦上枯坐,少有靠岸,即便靠岸,非士官的普通士兵也嚴禁離船。

直到夏至那天,那天天還沒亮就接到通知全軍進入警備狀態,隨時準備投入戰鬥,然而直到下午1點,都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下午1點07分,通知進入戰鬥狀態。1點22分,船都沒有靠岸,外麵便有炮聲傳來。這個狀況是當時我們沒有想到的,意料之外的狀況讓我和貢丸郎非常驚恐,如果不靠岸的話,在這大江之上,根本不可能趁亂逃走的機會。我和貢丸郎窩在平良津號的醫療室裏焦急的等待著,約摸5分鍾過去了,炮聲槍聲從未停歇,亦不見船靠岸。

“我要上去看看,倒底是什麼情況”貢丸郎有些不耐

“好的,我們一起”雖然甲板比較危險,但躲在醫療室肯定沒有任何機會,於是我答應道。

於是乎在1938年6月22日下午1點30分,我終於親身經曆了人生中的第一場戰爭。江麵上轟雷四起,大片水花撲上甲板。遠處江麵上還漂浮著很多反光的物體,應該是水雷。平良津號在整個艦隊的尾部,並非炮火最密集的地方,但即使如此,左前舷還是中了一炮,還好沒有傷亡。幾艘靠前艦船都有起火的跡象,左前的倉田號更是倒黴,船頭,左側壁,多處中炮。

“快看”貢丸郎叫我,我靠近船的右舷,順著貢丸郎所指的方向看去,遠處江麵上浮浮沉沉的飄著許多白花花的物體,又看不太清。直到那些東西順流而下飄到附近時,我和貢丸郎都惹不住趴在船沿吐了起來。帶著鮮血的江水青中泛紅,那些飄在江麵東西,原來是人的殘屍!我和貢丸郎是醫學院出身,也上過很多次解刨課程,可現在眼前的,最完整的一塊也缺了整條右腿,連屍體都算不上!殘缺的屍塊浮在江麵,周圍嗆人的硝煙,轟隆的炮聲,讓我感覺此時戰場猶如煉獄一般。驚懼中我再也不願在甲板上多呆一秒,拉扯著貢丸郎逃回了醫療室。在醫療室中差點把苦膽水都吐出來的我和貢丸郎過了很久才平靜下來,一句話也說不出,隻能用驚惶的眼神對視著。一個聲音響起,貢丸郎如遭雷擊,竄到牆角縮成一團。

待到艦隊撤回安慶時已經接近晚上了。我和貢丸郎雖然饑腸轆轆,但誰也沒辦法吃的下東西。大約7點多的時候,衛生隊的長官藤田少佐來醫療室找到我們,並給我們帶來了一個壞消息,比奈良號被炮轟中輪機室又觸發了多枚水雷,下午的時候沒能一起撤回來,沉在了江底。艦上隸屬衛生隊的四名同澤沒能生還,他很遺憾。

這個消息徹底將貢丸郎壓垮了,他表情呆滯,兩眼無神,嘴巴一張一合卻不發出聲音,藤田少佐還沒有走遠,他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哭起來。

我卻沒有辦法安慰他,衛生隊裏所有他的新竹同鄉,子耀,景秀,還有豐裕全都在比奈良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