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裏,貢丸郎在夢中驚醒了兩次,第二次竟說起胡話來。我放心不下,起身走到他床邊,才發現他呼吸急促,雙目發紅,象是生病了。身手探去,額頭及脖頸盡是汗液,他還緊抱薄被,似是畏寒。我心下暗叫不妙,如此關鍵的時刻,貢丸郎卻發燒了,隻怕有機會跑都跑不了。我急忙扶起貢丸郎到醫療室躺好,給他用溫水擦洗全身後冰敷額頭,並不敢給他用藥打針。當時的藥品並不完善,用藥打針極有可能導致藥物性嗜睡,對我和貢丸郎的逃跑很不利。當夜忙前忙後,給貢丸郎換了四次冰袋,後麵見他呼吸漸緩,麵色也不再通紅才心下一鬆,睡了過去。
24日淩晨3點,突然接到緊急通知,全員戰鬥準備登陸作戰,通知衛生隊隨時待命。我知道機會來了,回頭看了看貢丸郎,他雖精神還有些萎靡,但度數降了很多,已不在是高燒,應不至於影響行動。隻要等前麵一階段戰鬥結束,衛生隊便會去戰地進行傷員救護,到時想要覓及逃走並非難事。而貢丸郎聽到這個消息,精神明顯好了很多,還示意我不要擔心他。
淩晨4點43分,終於接到通知,所有衛生隊成員在碼頭集合上車,前往戰地進行救助。4點57,終於到達了陣地上,簡單的劃分責任區後,就開始了,我和貢丸郎裝模作樣的抬回一個沒斷氣的後,就開始向搜索區域邊緣靠近。
“這,貢丸郎過來幫把手,我看見他動了一下”發現藤田少佐目光掃過,我隻好找個借口掩飾,畢竟我和貢丸郎都沒有在自己的責任區搜尋。
心底也在暗暗叫苦,藤田站的位置正好是個小土坡,即使天還沒亮,但想要想離開他的視野範圍,就一定要衝過這段平地到前麵的樹林,這段距離起碼得要接近20秒的時間,根本不可能。
正當我和貢丸郎千方百計拖延時間,在這個明顯已經死亡的屍體邊磨蹭時,突然傳來轟隆一聲,遠處發生了爆炸。
“報告少佐,前方救助時有人踩到了地雷,真田浩二,藤田達也都。。都殉國了。”那名士兵聲音非常響亮,我都聽了個明白。
藤田少佐又驚又怒,藤田達也是他的親侄子,前不久通過關係才轉到衛生隊來,哪知道還是出了事。急忙朝我們還在搜救的隊員一揮手,示意跟他過去,轉身朝爆炸處跑去。
千載難逢的機會就在眼前哪能錯過,扔下擔架拉起貢丸郎就跑。直到衝進樹林還跑了很久,直到天色慢慢發白,我和貢丸郎才敢回頭張望。遠處已聽不見任何聲音,樹林中除了我和貢丸郎急速的喘息,便隻有蛙鳴。我心中緊繃了近兩個月的弦終於鬆了下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口的呼吸著自由的空氣。再看貢丸郎,他臉色蒼白,嘴唇有些發烏,頭上又是大粒汗液滴落,明顯是大病未愈又劇烈運動導致的缺氧。也是剛剛太慌,他嘴邊給樹枝劃開了一個口子,正蹭蹭的往外流血都不自知,還傻乎乎的衝我笑。看到他這憨樣,心裏竟莫名的滿足與歡喜,不由得和他一起傻笑和嗚咽起來。是的,我們逃出來了,即使不知道前方的路要怎麼走,明天還能不能依然活著,但我們都知道,起碼現在,這一秒,我們活著。
我們都不敢停留太久,哪怕現在應該已經跑出了波田支隊的戰區。按照剛剛清理戰場的情況來看,這次的夜襲應該非常成功,那麼一旦拿下香山香口,同為華中派遣軍的第6師也會進行推進策應,我和貢丸郎一旦被發現,後果隻會比死更慘。既然已經走出了一條活路,我和貢丸郎絕不會認命等死,我過去扶起貢丸郎,抬頭望了望欲曉的天空,繼續向著樹林深處走去。
在逃離波田支隊的第二天下午,我和貢丸郎才在一處溪水邊,吃到了逃離後的第一頓飯---兩隻青蛙。也許你們會覺得挺幸福,在逃跑的路上還能有青蛙打打牙祭,那我隻能告訴你,你想錯了。我覺得那是我人生中吃過最難吃惡心的事物,在貢丸郎心裏,應該也是如此。不為別的,我們無法也不敢生火。在溪邊用石塊刨開兩隻青蛙去除內髒和簡單的剝皮處理後,隻稍微的用清水衝了一下,挑了一隻小的就塞進了嘴裏。一股濃烈的腥臭味湧入鼻腔,嘴還在按照大腦的意誌用力的咀嚼,胃液卻不受控製的上湧。生的蛙肉腥中帶酸,我都不敢太過咀嚼就吞了下去,發現胃部有反嘔跡象時,連忙灌了兩口溪水壓下。我拿著剩下的那隻青蛙走到貢丸郎身邊,他似乎很是疲倦,眉眼隻是微張,說道:“你吃吧,我才不吃呢”
“幹”我忍不住說了髒話“你這個時候不吃東西,就是等死。”
“等死就等死”他頓了頓“你留的這隻太小,吃也吃不飽,幹脆你都吃了好了”
我懶得跟他廢話,蹲在他身邊就是兩耳光,打完後捏住他的下巴,一手抓著蛙腿,塞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