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乘馭秋雨的連綿中,我又一次選擇江南之行作為人生的再度心理之旅。
近一周的時間裏,我對蘇州園林與姑蘇風物散發出來的文化馨香進行貪婪的吸吮,我無法顧及社會角色帶來的義務與責任。盡管看起來這種“唯我”是殘酷的,但我卻無意掩蓋這一份真實。
在一片的寂然中,在一次又一次的挫折前,我的第一部專著《中國繪畫美學研究》悄然誕生,盡管今天看來其中需要修正與展開的問題太多太多,但卻成為我後來規劃《中國繪畫學》的第一個坐標點。
1988年冬滅的那次江南之行卻是匆匆不暇於其他。“全國美術理論建設與教學研討會”在杭州舉辦。我們所有的與會者都被關在靈隱寺背後的重山之中。會後我取道江南一所大學為工作調動去做學術報告。疲憊至極中感受的是空氣的濕腥與真正龍井茶的碧綠。綠得令人不忍卒動……
未竟的調動因為不久我被本省一所藝術大學調入。其因緣於我的個人畫展及學術講座。後被邀請撰寫地域美術史。這是一個永遠不能結案的工作,因為我無法麵對無數的要求去俯就。最後的結果我選擇了我自己的思想。
隨後的感覺盡管波折不斷,比較起以前的境遇,畢竟不可同日而語了……
1994年初,我所在職的教研室更名為美術學教研室,此時已有首屆本科生在我的主持下攻讀。
陽春三月,由於我的一批雕塑裝置與抽象材料同時被選入“上海《中國當代藝術文獻展·第三回展》並應邀出席這次有關中國當代美術的研討會。”當我將圖片、錄像及發言文本全部寄出後,踏上了南行的列車。
由於距開會還有一周的時間,我取道被稱之為江南絕佳處的太湖之濱無錫,在女友處客寓片斷。
先是絕去一切塵濁,我全力撰出《藝術史的原則》這篇重要論文,我把它視之為《視覺藝術與文化闡釋》一書的終篇之作。
在這一段時間裏,遠離喧嘩與咆哮,耳中聽到的是太湖水的悠久長鳴,鼻中嗅到的是甜膩的草香,每日清晨去市場擇菜選魚,算是快活如神仙了。
白天,足之所至,走遍無錫的所有景點,夜晚,燈下長思:
經驗是感受的結論,同時也是知識的最終來源。外來的知識隻有聯結在個人經曆的心理驗證的反映上,才有可能成為真正的知識。
在現代文化情境中,一切努力構築個人思想大廈的行為都被染上了荒誕色彩。但卻未否決其中的可能。這種“可能”應當建立在對自己已有的深刻批判之上。在批判中的營建結果,換取的正是動態的開放。
這種整合的目的卻是為了提供批判與超越的可能……
此時看江南,已沒有原初那種投懷入抱的感覺。無保留的欽慕已變成冷靜的審視;柔媚中再現出甜膩,靈異中窺見卑瑣,聰敏中顯現狡獪……
15年的曆程使我對另一個文化概念有了一個新的內容撤換,使我對過去散漫無緒有了一個新的把握與審視。
我由此看到自己過去勤勉中的愚盲,批判時的狂熱,營建中的輕率,否定時的無忌。然而,這個係統的綜合色彩也帶來了性格裸現,即如實地記錄下堅實的印跡。
所有的這一切旨在指向:
拂去一份玄虛的神秘塵濁,還我一份清麗的真實與親切的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