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2 / 3)

至於日本分琉球南島給中國,而我勢不能守,是使“彼獨享其利,麵我受其害。”對於聯日製俄的主張,他批駁為不切實際。

李鴻章的這份奏折,決定了對日方針。

日使六戶璣接連給總署上了四封照會。總署皆以冷淡態度答複。他隻好悻悻離京。

光緒元年八月二十一日(1875年9月20日),日本軍艦“雲揚”號駛入朝鮮江華島附近測量。朝鮮水兵因其侵犯領水而炮擊。日艦遂攻毀朝鮮守岸炮台,並陷永宗城。事後,日本就以此事為借口,發動對朝鮮的侵略。派六艘軍艦逼迫朝鮮簽訂通商條約,朝鮮以“本為中國藩屬,不敢擅專”的理由相拒絕。朝鮮在所有藩屬國當中與中國關係最密切,受中華文化最深。明朝時朝鮮就一直是中國的屬國,清初大宗時被清兵兩次征服,此後一直成為清朝的最重要屬國。

十二月,日本派外務省大輔森有禮來中國,要求中國表示態度。他先到了北京,見到恭親王,要求中國允許朝鮮對日通商。恭親王對他說:“朝鮮雖曰屬國,地固不隸中國,以故中國曾無幹預內政,其與外國交涉,亦聽彼自主,不可相強。”這是有意推脫。於是森有禮斷章取義,照會總署說,既然這樣,朝鮮就是獨立國,將來日韓交涉與中國無關。總理衙門立即照複,強調朝鮮是中國屬邦,按照中日修好條規,日本不得侵越。

然後森有禮帶著譯員鄭永寧來到保定拜見李鴻章。聲稱:中國如認朝鮮為藩屬,就應該命令朝鮮與日本和好簽約,如不令朝鮮與日本和好,則日本要與朝鮮打仗。這森有禮本年僅30歲,曾在歐洲留學,頗有雄桀之氣。李鴻章對他談條約,他不服,對他談台灣事件,他才承認日本從前辦事有錯誤。

李鴻章對說,朝鮮雖是中國藩屬,但因日本炮擊而傷害了對日感情,縱然中國出麵勸說也沒有用。會談結束時,李鴻章設宴招待,請編修黃彭年和略通英語的候補同知黃惠廉作陪。從談判到宴會結束,長達七個小時。在酒酣耳熱的時候,森有禮說道“取了高麗,有何益我處。”李鴻章看他有些氣餒了,提起毛筆給他寫下了八個大字: “徒傷和氣,毫無利益。” 進一步勸他不要逼迫朝鮮。

事後,李鴻章致函總署說,日本逼迫朝通商,如果朝日兵端一開,朝鮮必不能敵過日本,那時,如果中國不管,則“已薄待屬國鄰交”,甚至我東三省也受威脅,實為“唇亡齒寒之憂”。建議清廷勸告朝鮮忍小忿以禮接待日本。

看來,李鴻章的做法有些自相矛盾。

森有禮離開李鴻章又去北京,繼續與總理衙門糾纏朝鮮歸屬問題。中日正在辯論,日本就派黑田清隆率兵威脅朝鮮,並於光緒二年(1876年)二月,朝日締結《江華條約》,朝鮮對日本開放兩個口岸,日本指朝鮮為“自主之邦”,並在朝鮮開設領事館,享有領事裁判權。事後,朝鮮政府向中國清廷報告了締約經過,並表示繼續遵守屬國製度,遇大事仍請示清廷。

其實,《江華條約》等於否定了中國在朝鮮的宗主權,但中國沒及時抗議。因中國正在與英國辦理馬嘉理交涉案,同時也由於中國的宗藩觀念還是傳統的,認為隻要屬國承認中國是“天朝上國”,接受冊封,進行朝貢,就不幹涉其他的事務了。

李鴻章主張使用“以夷製夷”的策略,建議讓朝鮮與西洋各國普遍通商,以此來抵製日本在朝勢力的發展。持這種意見的還有丁日昌。清廷采納他們的意見。

光緒五年七月初九日(1879年8月28日),李鴻章指示幕賓薛福成替他給朝鮮原任太師李元裕寫信,開導他要與西洋各國普遍通商:“貴國既不得已而與日本立約,通商之事已開其端,各國必將從而生心,日本轉若視為奇貨。為今之計,似宜用以毒攻毒,以敵製敵之策,乘機次第與泰西各國立約,借以牽製日本。彼日本恃其詐力,以鯨吞蠶食為謀,廢滅琉球之事,顯露端倪,貴國不可以無務之。然日本之所畏者泰西也,以朝鮮之力製日本,或虞其不足,以統與泰西製日本,則綽乎有餘。”可是韓國的守舊派並不願接受,派使臣金九植說:“與其通洋而存,不如絕洋而亡。”

光緒七年(1881年),以王妃閔氏為首的新黨當政,有意維新,才接受李鴻章的勸告。六月六日(7月1日),美國水師總兵薛斐爾到天津見李鴻章,請他介紹朝鮮與美國訂約。但因他的得力外交助手馬建忠正在與印度辦理鴉片加稅和禁止問題,所以拖了下來。十一月,朝鮮派金允植率匠徒來天津機器局學習製造技術。十二月初四日(1882年1月23日),李鴻章鑒於越南問題日益緊張,恐日本乘機侵朝,密奏應允許朝鮮與美國訂約,以便抵製。於是朝廷命李鴻章籌劃辦理朝鮮與美國訂約事宜。

光緒八年(1882年)二月,李鴻章派馬建忠和周馥與美國總兵薛斐爾商洽美韓條約的約稿,重點是在約內敘明朝鮮是中國的屬邦。三月,馬建忠與薛斐爾一起東渡朝鮮。從三月二十六日(5月13日)起至四月六日(5月22日),朝鮮政府在中國政府代表馬建忠的監臨下,與美國簽訂了條約。同時聲明朝鮮為中國屬邦。接著,朝鮮與英、德、意、俄、法等國以同樣方式訂約,也就是說都是按照李鴻章模式訂約。

李鴻章之所以勸朝鮮與各國普遍通商訂約,是企圖以國際力量製約日本,防止其侵略朝鮮。這是在中國自己力量不足的情況下,不得已而為之的辦法。

光緒八年(1882年)二月,在湖北作湖廣總督的哥哥李瀚章來信說,老母病重。李鴻章趕緊上折,請假去照看母親。 他的老母親近年一直由哥哥瀚章奉養。自從上年冬天開始,感染便血症。李鴻章派兒子經方到湖北去替自己侍奉湯藥。因為已是83歲的高齡了,接到信,李鴻章就知道病是不輕。

三月初一日(4月18日),朝廷準假一個月,以兩廣總督張樹聲替他署理直隸總督。李鴻章正辦理交卸的時候,又於初七日(24日)接到母親在三月初二日(4月19日)病故的電信。他急忙奏上《馳報丁憂折》,同時,將地方政務和北洋中外交涉所有事宜交給直隸藩司崧駿、津海關道周馥,分別代拆代辦。張樹聲到任後,他又向張樹聲交代好,然後就回鄉守製了。

這時,法國侵略越南的腳步正在加快,時局頗為緊張。

三月初九日(4月26日),朝廷發出上諭,表彰他母親李太夫人教子有方,要求李鴻章在穿孝百日以後,就回天津署理直隸總督: 大學士直隸總督李鴻章現丁母憂,本應聽其終製,以遂孝恩。惟念李鴻章久任畿疆,籌辦一切事宜甚為艱巨,該督細心經畫,諸臻妥協,深資倚任,且駐防直隸各營皆其舊部,曆年督率訓練,用成勁旅;近複添練北洋水師,規模創始,未可遽易生手。各國通商事務,該督經理有年,情形尤為熟悉。朝廷再四思維,不得不權宜辦理。李鴻章著以大學士署理直隸總督,俟穿孝百日後,即行回任。際此時事多艱,該督當以國事為重,勉抑哀思,力圖報稱,即以慰伊母教誌之誌,有厚望焉!

朝廷決不允許他按照常規丁憂三年,而對於李鴻章的哥瀚章則允許按例開缺守製。

三月十一日(4月28日),李鴻章上折懇請終製。但是折內說明有馳驅感激之念,從無瞻顧畏難之念,如果以應該守孝之身出而視事,自然有礙於孝道和名教,請朝廷收回成命,準許他開缺終製。十四日(5月1日),朝廷又用雍正朝和乾隆朝時大臣孫嘉淦、朱軾、於敏中等人奪情留任的特例,挽留李鴻章,告誡他“勿得再行固辭”。

李鴻章的心裏,一時一刻也放不下國事,但是不能不顧及封建禮教和清議的指責。二十一日(8日),他再次懇請終製,表示他並不貪戀權位。

二十四日(11日),朝廷降旨,允許他開去直隸總督的職務,但仍命他署理北洋通商大臣的職務。諭旨內對他的行動有具體指示:“李鴻章著開去大學士署理直隸總督之缺,仍俟穿孝百日後,駐劄天津,督率所部各營認真訓練,並署辦理通商事務大臣。該大臣既經開缺留營,揆之金革無避之義,亦不背於禮經,此係曲鑒其懇切之憂,從權酌辦,俾得忠孝兩全,可無遺憾,當亦天下所共諒。”這道諭旨與其說是發給李鴻章的,還如說是發給輿論界的,是讓大家都知道李鴻章以本應回鄉守製之身留津辦事,是國家需要,可不是他個人戀棧。怕他不能仰體朝廷的好意,又派王文韶於二十九日(5月16日)來到天津當麵向他述說朝廷的依賴之意。

李鴻章看到官樣文章已經做夠了,便請王文韶回京替他代奏,如果百日假滿後,國家太平無事,還請朝廷允許他續假營葬老母;如果有告急警報,當即遵旨赴津籌辦。 這些都辦理完了,他於四月十四日(5月30日),離開天津,起程奔喪。二十六日(6月11日)迎請老靈樞到合肥。 此時,李家滿門都是國家功臣,而且總督就出了兩個,不止是在安徽,就是在全國也是數一數二的望族了,白事自然辦得十分隆重。

李鴻章的好友、大學者俞越為李太夫人撰挽聯為: “賢母之名,定自朝廷,降明詔褒揚,榮在重重芝誥外; 諸侯之孝,異乎士庶,讚廟謨撻伐,謀成五五堊廬中。” 這是紀實之作,因為李鴻章兄弟都是總督,可以比照於古時的諸侯,李老太太得到諸侯的孝思,當然不同於一般。更何況老太太的賢母之稱是朝廷諭旨裏所定的,更是無比榮寵。

翁同和也送了挽聯,上寫: “八十三年,極人世富貴尊榮,不改儉勤素誌: 九重一德,為賢母谘嗟震悼,要全忠濟時艱。”

上聯說老太太活了八十三歲,處人間尊榮而不忘勤儉本色;下聯勸李鴻章兄弟為母盡哀,勿忘移孝作忠。共濟時艱。

名士李慈銘在上一年曾得李鴻章資助二千兩白銀,這次特意用白綾寫出一聯: “槐鼎熊茵,甲率雙迎武韓國; 鞠衣密印,養堂專祭定夫人。

這是用典。典出唐朝平定安史之亂的李光粥和李光進兄弟,恰好也是兄弟二人為國立功,母親被封為韓國夫人,李鴻章兄弟正好可比。下聯取晉書列女傳,虞潭母武昌侯太夫人孫氏的事跡。

正在這時,朝鮮發生了兵變,日本派兵到朝鮮,將要有所動作。

六月十九日(8月2日),朝廷下詔給李鴻章:“李鴻章回籍穿孝,現計百日屆滿。北洋事務關係緊要,朝廷懸係殊深,著裕祿傳知李鴻章懍遵前旨,即行起程,前赴天津,勿遲稍緩。” 怕他不回來,又於二十四日(7日)和二十九日(12日)連發兩封諭旨,催他速回天津,部署海陸各軍。

七月初八日(8月21日),李鴻章上《遵旨赴津辦防折》,內述他的憂國之心說:“雖在苫塊之中,眷懷君國,默念時局憂煎,不能處安。”奏稱七月十二日(8月25日)起程回津。 此行有關國防大計,他特意路過南京,與擔任兩江總督的左宗棠商議沿海沿江防務問題。然後到上海查探各國消息。最後才乘輪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