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李億豪在和郭伶俐做的時候,都會情不自禁地幻想,如果此刻自己的身子底下是李鳳花的話,那該有多好。那個時候,他的動作都會不知不覺地帶勁了些,直到郭伶俐在他這帶勁的動作之下,覺得驚奇也給了些強烈的反應,用那本來慵懶的手環抱緊他的身體,他才開始意識到,原來自己的身體下還是那隻令人反胃的“母老虎”。
的確,已經很久很久,李億豪沒有相思過一個女人了。
但的的確確,他對李鳳花犯下了相思,那勾人魂魄的一顰一笑,那滑滑的唇,迷人的氣息至李鳳花身體的每一個細胞散發出來,刺激著他身體的每一根神經,讓他會一不小心就莫名其妙地激動和興奮。
雖然曆史把愛彈成了千古絕唱,但所有男人都無一例外迷戀的,隻是女人的身體,因為隻有在身體裏,才有最原始的衝動。
李億豪開始與李鳳花頻頻約會,享受那些浪漫的時刻,而李鳳花一步一步地進行著自己的計劃,慢慢地將線收攏。開始願意和李億豪親吻,願意把身體的很多部位給他撫摸。
但最後禁區的那道防線,她一直堅守,像古代女子堅守自己的貞操一樣,那是生死線。無論李億豪說多麼感動的話,或者是懇求,甚至直白地告訴她說一個男人是一定得有生理需要的。
李鳳花始終不讓他越雷池半步,她說等自己真正被他感動的那天。
李億豪覺得很泄氣:“等你真正被感動的那天?難道我這樣對你,還不夠讓你感動嗎?我都開始懷疑,你是不是真正的愛我,願意和我一起?”
李鳳花佯裝生氣:“你這什麼意思?難道我是個很隨便的女人,隨便就和一個男人玩玩嗎?”
李億豪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覺得,兩個人睡到一起,雖然是身體的距離,但也是心的距離,感情的距離。青春這麼短,而等待卻那麼長,總是害怕有些事情來不及,不是嗎?”
李鳳花終於對他指點迷津:“其實,這不能怪我,隻能怪你自己。”
李億豪雲裏霧裏地問:“怪我什麼?”
“我們也認識這麼長時間了,表麵上看,我們是戀人,可你從來都沒有把我當戀人看待吧?”李鳳花伸出自己的手,看著那根戴著戒指的手指,“我這手上至今都還戴著那個拋棄我的男人送給我的戒指,都沒有人來認真給我一個新的承諾。”
李億豪聽了這番話,總算是茅塞頓開。轉過身,便到珠寶店裏,花了將近兩萬塊錢買了一枚鑽戒。
這注定是一個不平常的夜晚,霓虹還是華麗得一如既往的沒有個性,音樂還是那樣濫情得讓人覺得胃酸,酒吧的燈光卻比以前顯得格外溫馨,也許隻是一個人的心情變了。
兩杯紅酒,幾樣小吃。
李億豪說了一個謊,他說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其實說這個隻是為了使這個日子送給她戒指而變得更有意義,容易更深地打動她。
兩人輕輕碰杯,偶爾兩句溫暖的情話,偶爾相視一笑,李億豪覺得麵前的李鳳花,尤其嫵媚動人。
酒性漸漸地上了頭,李億豪拉著她到人群裏,擁抱著她跳起了舞。
回到座位上的時候,李億豪就替她把戒指給戴上,說:“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在今天這個對我來說尤其特別的日子裏,表白我的真心,允許我的臂膀成為你這一生的依靠,可以嗎?”
李鳳花笑了,她的笑任何時候都像含苞待放的花兒一樣美麗。在李億豪看來,她是會心的笑,幸福的笑。其實不是,李鳳花隻是冷笑,嘲笑。
有句話說的,男人如果靠得住,母豬都會上樹。由此可見,男人可靠,是一件多麼不可能的事情。
李鳳花其實很清楚李億豪的生日不是今天,她更清楚李億豪之所以說這個謊,走的是哪一步棋。
果然,李億豪走進了自己的圈套,咬住自己的餌,上鉤了。
所以,她那一笑,同樣是得意的一笑。像一局棋,她熟知殺伐的步驟,掌握了將軍的籌碼;李億豪走的棋,都是她計劃中的。
這是一場暗藏洪流的博弈,這是一場女人對男人誘敵深入的戰爭,沒有硝煙,但卻殺機四伏。
十二點的夜依然繁華。
李億豪已經記不清這是多少次送李鳳花回家了,以前的每一次都充滿期待,期待會有一個奇跡,但都是敗興而歸,但這一次,他的心裏卻一片波濤洶湧。
那時候,李鳳花醉意闌珊地把頭靠在他肩膀上,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今天晚上我就在你那裏睡,不走了。”
李鳳花朦朧的眼睛看他,像霧裏看花,嘴裏已經吐字不清:“不走——不走拉倒,你不是一直想睡我嗎?今天……今天我就成全你,反正你連戒指都送了,我不把自己給……給你,也說不過去了。”
就算李鳳花不答應自己,看她那醉得不省人事的樣子,應該也無力反抗他的攻城略地吧!要不然,他也枉為男人了。
反正,今夜就一種結局:要把她拿下!毫無懸念地拿下!
李鳳花是個善於博弈的女人,但是,今夜,她是真的喝醉了。一個人喝酒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生命過往裏的那些傷心事。
越想越傷心,就越想喝酒,也就越喝越醉。
李鳳花的身子像根繩子般的軟,扶著李億豪的臂彎也會滑倒下去,李億豪扶了幾次,都扶不住,最後隻好背著她回了她的住處。
李億豪氣喘籲籲地將她扔到床上,李鳳花像堆爛泥般躺在那裏,還擺著一個很獨特的姿勢。李億豪的目光掃視了一遍李鳳花的身體,最後落在了那醒目的胸脯上,衣服經過撕扯,褶皺著便露出來半邊胸衣……
李億豪覺得自己的視覺神經受到了強烈衝擊,身體裏的那股火立刻成了燎原之勢。是的,等這一天很久了,曾經望梅止渴,今天一定要盡情體驗。他撲上了李鳳花的身子,邊狂吻著她,邊替她寬衣解帶,雖然有些手忙腳亂,但終還是如願以償。
不得不承認,李鳳花的身體強過世間任何的興奮劑,她的身體像一團火,燒得李億豪的心裏轟轟烈烈。
李鳳花對於他的狂吻,多少還是有些知覺的,眼神恍惚地睜了下,有些迷離。其實李億豪不知道,李鳳花表現得如此忘我投入的這一切,仍然隻是演戲。
她根本就已經是對性和男人都看淡了的女人,她到他身邊來,隻是以一個演員的身份而來,帶著一種不可告人的目的。
這一夜,是激情的一夜,瘋狂的一夜,也是毀滅的一夜。就這一夜之後,李億豪陷在裏麵,再也沒有出來過。直到郭伶俐用那近乎尖叫的聲音歇斯底裏地質問他這該死的視頻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打開電腦,看見這不堪入目的錄像以及那些純屬誹謗的文字,還覺得有點雲裏霧裏的,弄不清狀況,到底是怎麼了?
盡管郭伶俐的聲音像某種銳器刮在鐵板上的尖利刺耳,而且反複,但此時的李億豪全無反應,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來回答,這段視頻是真實的,他無可狡辯。
那時候,他隻是充滿了對李鳳花的憤怒。
郭伶俐憤怒地掛斷了電話,電話裏憤怒的餘音在他的耳朵裏回旋:這一次,我們的婚離定了!
李億豪的心顫抖了下,離婚,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曾經出賣愛情出賣良心換來的東西,變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
猛然,他的心裏也燃起了一股凶猛的怒火,他當即撥打李鳳花的電話,想問她這是什麼意思,但手機那端卻傳來客服禮貌的聲音: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關機?是巧合,還是故意的?
李億豪從沒有覺得自己會如此的焦躁不安,要不是現在在外地出差,他恨不能馬上跑去李鳳花的住處,掐住她的喉嚨,問她為什麼要陷害自己。
嶽父郭金城也打電話來興師問罪,問是怎麼回事。
他狡辯說自己是被陷害的,自己和那個女人之間,不是她說的那樣。
“不是她說的那樣,那視頻你怎麼解釋?我已經找技術部的人分析了,那不是合成的,全是真實的!”郭金城的聲音像打雷,震得李億豪的耳膜隱隱作痛。
李億豪隻覺得自己的腦子一片漿糊,平常腦子挺好使,哪怕說謊也是出口成章,但這時候確實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弄得亂了陣腳,不知所措。
他隻好敷衍了一句:“我一時也說不清楚,等回來我再仔細跟您解釋吧。”
“解釋?解釋有屁用!你知道你把我的這張老臉給丟到哪裏去了嗎?我都找不著自己的臉在哪兒了!”
估計郭金城是一肚子的火,不發泄得把自己給燒了,字字句句都像鐵錘敲在他的心上,讓他有那種膽戰心驚的感覺。
臉丟在哪兒了?丟在別人心裏了,但李億豪不敢這麼說,郭金城也沒給機會他說,直接把電話就掛了,他隻能聽到急促的嘟嘟聲,像他此刻的心跳。
他突然很想安靜一下,想安靜地清理一下自己的腦子。但安靜不了,電話一直響不停,親人的,朋友的,同事的,他都沒有接,他真的不想接,他知道這些電話的目的,他無力解釋。
最後,他幹脆把機關了。
但腦子還是嗡嗡的一片亂響,他努力地在自己紛亂的思緒裏重新正視這段荒唐而瘋狂的視頻,它以這樣一種方式出現,目的何在?
翻來覆去的一夜,李億豪在這其間無數次開機給李鳳花打電話,但是,始終是客服那非常客氣的聲音不停厭倦地重複著。
李鳳花似乎已經被塵封在一個時間的角落裏,再也沒有了任何的影子。
從認識李鳳花,就從來沒有出現過這麼長時間打不通電話的時候,就算遇到手機沒電,一下子她就換上了備用電池。而此次關機時間如此之長,又恰恰發生在這段視頻之後,可見確實是出了問題,而不是巧合。
至於是什麼問題,這個謎隻能李鳳花來解了,要想找到李鳳花,唯一的線索就是去她住的房子找;而她既然以關機來逃避,會不會連住的地方也換掉呢?因為那房子也是租的,可以隨時離開。
李億豪的心懸得老高,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但急也沒有辦法,他是來出差的,有公事在身,不可能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此次采訪報道,還是受了特殊待遇才來的。
身為公安副局長的嶽父郭金城告訴他,公安局接到群眾舉報,查到了一個銷售地溝油的窩點,而這個地溝油生產廠家在長陽縣,於是他便帶著采訪行頭,與他的助理記者一起,火速地趕到長陽縣公安局,與公安人員一起到地溝油製造窩點,進行采訪記錄。
今天公安人員才剛剛搗毀了窩點,將犯罪嫌疑人拘押,明天開審他要出庭旁聽收集報道資料,這個關鍵時刻,他是不能走的。
且不說他如果沒辦成事情,主任會不會罵他,就算是一個記者的職責,遇到這樣的事情也不應該半途而廢。這可是熱門題材,他走了後門才弄到這個機會。
每一個社會焦點的報道,都成為提升他知名度的階梯,所以,兩年的時間,他就從一個實習記者直線上升,成為圈內有名的金牌記者,挑起《港城都市報》的大梁。
隻是,現在,無論他如何盡力,這根“大梁”恐怕也要塌了吧?出了這樣的事件,他找什麼理由都是枉然,誠如郭金城說的,事實證明那不是剪輯合成,而是真實發生的鏡頭。
其實,李億豪真正崛起於眾人視線中的時間不過半年左右,他還清楚地記得那起讓自己魚躍龍門的標誌性事件——因為他從嶽父郭金城口中知道了港城富豪輝煌集團總裁鄭輝煌涉黑,公安局已經開始介入調查,於是他就悄悄地跟蹤起鄭輝煌,拍攝下許多鄭輝煌與黑道人物打交道的照片,以及輝煌集團旗下萬盛娛樂城裏的聚賭、賣淫以及毒品交易照片,然後將這些照片公布在《港城都市報》的頭條。
那時候輝煌集團正擬定斥資十個億上市,一舉一動舉足輕重,而在這個關鍵的時候,因為李億豪報道了關於鄭輝煌的背後黑幕,隨後公安局也掌握了鄭輝煌的一些犯罪證據,將其刑拘,萬盛娛樂城被查封。李億豪對這一事件進行了全程跟蹤報道,港城乃至全國都因為他的報道而轟動了。
李億豪在事件背後撰文評論說:一個集團總裁,披著納稅大戶的外衣,平常也還做些慈善義舉,結果背後卻幹著黑惡勾當,將企業作為一種金蟬脫殼的掩飾,那麼,我們的社會,有多少東西僅僅隻是冠冕堂皇?
鄭輝煌跨了,李億豪踩著他的肩膀上來,一躍成為億萬人追捧的明星記者,一個正義的發言人。全國人民都以為,是因為李億豪的報道,所以公安局才會去調查鄭輝煌,終將其繩之於法,卻不知道其實隻是李億豪撿了個便宜。
此後的李億豪便真正地混得風生水起,這令李億豪有點暈乎,不但沒有身在高處不勝寒的謹言慎行,反而被成功衝昏了頭腦,開始更多地被名與利的東西腐蝕,或許,這也是他栽在李鳳花手裏的一個關鍵因素吧。
總之,他風光的人生很快就以這樣一種狼狽的方式謝幕了。他深感悲哀地長歎一口氣,似乎這口氣鬱積心中已久,心想:在這謝幕的最後時刻,總得用點什麼東西為自己送行,那麼,就把這個地溝油事件報道好吧。
第二天,李億豪早早地就醒了,看外麵天蒙蒙亮,再一看時間,才淩晨六點。
覺得有些困,可是一躺下去,腦子裏又一片漿糊般的混亂起來,心裏特別煩,睡不著,便幹脆起來,洗漱完,又打開了電腦。
鼠標又點擊進那個視頻發布的網站,不打開還好,一打開他頓時傻了。
一行醒目的標題:我與風流記者李億豪之一段肉麻情話。
有一段簡單的文字介紹:我與李億豪的床上視頻出現網絡之後,出現了各種各樣質疑的聲音,有人相信我,而也有人認為是我的炒作,不相信一個大報社的金牌記者——平常人們看見的他,代表了正義,報道事件的真相,代表這個世界最真實的聲音,背後怎麼可能以如此齷齪的姿態存在?慶幸我找到了曾經與他對話無意留下的一段錄音。真與假,可以經受推敲。
視頻是鎖定的,點擊開畫麵沒變,但卻出現了一男一女的對話——
女:等一下,先別忙做。
男:幹什麼?
女:你答應我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男:什麼事情?
女:和你老婆離婚啊,還能有什麼事情,你不會忘記了吧?
男:你以為離婚那麼容易,說離就能離了,總得有個過程吧?先協議離婚,如果不行,再找到離婚的理由,向法院提出申請,由法庭判決。
女:她爸爸是市公安局副局長,背靠大樹好乘涼,你真舍得下她?
男:我都和你說過了,我和她在一起已經完全沒有感覺了,做愛像咽發黴的幹飯,還不得不咽。就算她爸爸是市委書記,我也得和她離了,要不離的話,我想有天我一定會瘋掉。
女:既然她讓你如此反胃,那你當初怎麼還要和她結婚呢?
男:不是和你說過了嗎?那時候我初來港城,除了才華一無所有。你也知道現在的社會很現實,你再有才也比不上別人有背景,什麼好的機遇、位置都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她爸爸是市公安局副局長,能為我提供相當多的新聞資料,而且因為這個身份,我的領導也一定會給麵子,特別照顧我。所以,當初和她結婚,我僅僅想背靠這樣一棵大樹,能讓自己的事業發展得順利些。而現在我在圈子裏有了些名氣,有了自己的社會地位,我的翅膀已經變硬了,可以飛了,我完全可以和她把臉皮撕破。所以,你不要懷疑,我一定會在和她離婚之後風風光光地娶你,給你名正言順的身份。
女:我真擔心你說的話會變成風一樣,我隻能在回憶裏尋找影子。
男:我都說得這麼明白了,是真的愛你,願意為了你放棄那棵大樹。你不相信,而我又不能剖開胸膛,掏心挖肺給你看,還能怎麼辦?
女輕笑起來:好啦,相信你啦。說真的,我是真佩服你們記者,不畏權勢,敢於揭露事件的真相,好崇高的職業。
男哼了聲:狗屁崇高的職業,你是不知道記者圈中的這些事兒,所以才這麼認為。
女:是嗎?記者圈內都有些什麼事兒,能對我講講嗎?
男:報社需要有價值的新聞才能有觀眾,而有價值的新聞得靠記者去挖掘。所以,做記者麵臨著相當大的競爭,優勝劣汰,誰能找到有價值的新聞,誰就能吃香,否則,隨時有可能被淘汰出局。所以,從某種意義來講,記者,也不過是一種謀生的職業,為了謀生,會很殘忍的,甚至不擇手段達到自己的目的。道德、人格,常常被無視,連法律也有可能被踐踏,因為某些新聞或許涉及到別人的隱私,但隻要有賣點,就有記者不顧一切。所以,認為記者很崇高,那隻是局外人的看法。
女(很驚奇的口氣):是嗎?記者還會無視道德和人格?還會踐踏法律?我真不敢相信。
男:你不信,但事實存在。
女:舉個例子說說。
男:譬如某明星有賣點,你得想方設法給他(她)無中生有地造謠來引起別人的關注;譬如你要知道某些有價值的內幕消息,得想法把那個關鍵人物搞定,有時候可能是給對方紅包,可如果要是那個人看上了你,你就得像演員被導演潛規則一樣……消息有價值,你不願意要,搶的人多著呢。所以,記者,看上去是一個很光鮮的職業,其實也是一塌糊塗。
女:男的總不會也被潛規則吧?
男:嗬嗬,男的怎麼樣?有時候還不是會遇見某些老女人的嘛,充當小白臉的男記者比比皆是。
女:那,你有被潛規則過嗎?
男:我?當然沒有了。
女:那,有沒有寫過什麼為了利益卻昧著良心的新聞?
男回答得很肯定:這倒是有。
女:哦,說來聽聽。
男拒絕:這可是我的隱私,不能講。
女有些撒嬌似的生氣:你還是把我當外人。好,你吊起了我的胃口,又不說,不說算了。
男:真沒什麼好說的,不過是為名為利,潛規則而已。哎,不說這些了,咱們,還是趕緊幹正事吧,別跑題了。
女:啊,你真壞——哈哈,輕點——輕點——
不用分辨,李億豪知道那個男的聲音是自己,女的,就是李鳳花。而且這段話他也相當熟悉,的的確確,是那一夜床事開始之前的一段對話,想不到,李鳳花竟然早有準備錄了音。原來,這段話的開始,就是李鳳花設的一個局,故意誘使他說了這番話。
是的,李鳳花是故意的。
當有天李鳳花知道他有老婆而佯裝生氣的時候,他就向李鳳花解釋了自己與郭伶俐之間的感情,和她講了幾個小時自己與郭伶俐之間的故事,包括怎麼認識,結婚的目的,婚後的痛苦。而這一次,李鳳花竟然重複這個問題,就是因為準備好了錄音,要為他下一個死套!她的每一個問題,都帶著目的性,而不是她表麵所表現的好奇而已。
他竟一點沒有察覺,那麼曖昧的一個夜晚,不過是一場陰謀!
突然間,他從未有過的清醒,原來,與李鳳花的一開始都是精心的布置,自己隻是按照她的計劃陷入進去,像是一個棋子被她利用而已。
可是,李鳳花這麼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她為什麼要如此處心積慮地陷害自己,竟然不惜自己的身體,不惜自己的名聲?
李億豪隻覺得自己的身子虛脫般無力,是的,是崩潰。這段錄音對他造成的影響,遠勝於昨夜的那段視頻。昨夜的那段視頻,頂多隻能說明他風流,或者說下流,而這個社會,大家都心知肚明,沒有幾個男人是柳下惠坐懷不亂的。
可是,因為這段錄音,他在公眾視線裏的所有形象都將盡毀,他會被人看成一個為了前程而出賣自己人格與感情的男人。而人格與感情,是人們看得最重要的東西,是一個人應該堅持的最後底線,他竟然都能出賣了,那還算什麼?
更甚至,他將整個記者行業都侮辱了!
他的目光開始移動到錄音下麵的網友評論上,果然是一片罵聲——罵他卑鄙的,罵他下流的,罵他無恥的,罵他禽獸不如的。
那聲聲義憤填膺的罵聲,像根根尖利的鋼針,刺痛他的神經。
他帶著深深的畏懼卻又止不住內心的好奇,隨著鼠標向下移動,其中一個網友的長篇大論鎖住了他的目光。
那個網友提到了他因為正義,揭露了輝煌集團總裁鄭輝煌的虛偽麵具而成為公眾心裏的一盞燈,成為了這個社會的一盞燈。他代表的是記者這個群體,用良心說事實,正確行駛輿論監督職能,勇於批評和揭露違法違紀行為、消極腐敗現象和違背社會公德的不良風氣,弘揚社會正氣,捍衛社會公正,維護社會穩定。
記者,是這個社會的一種特殊職業,社會作用舉足輕重。
而曾被千萬網友譽為“記者形象大使”的李億豪,竟然無人格,無道德,曾經勇敢地揭開了鄭輝煌的虛假麵具,而結果,自己卻戴著一張更虛假的麵具,這讓我們內心裏的那些寄托和信任情何以堪?
其實,真正情何以堪的,是此時此刻的李億豪,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路是一個什麼樣的轉彎,罵聲轟轟烈烈、慷慨激昂,他如坐針氈無地自容。
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有氣無力地問了聲誰。
“我,誌華。”門外的聲音很洪亮,中氣十足,與他那似餓癟著肚子的聲音形成鮮明對比。
張誌華是李億豪的助理,李億豪懶洋洋地站起身去開門。
一張朝氣蓬勃的臉,讓李億豪覺得有些刺眼,張誌華還完全不知道,一夜之間的他經曆了人生之中怎樣猛烈的狂風暴雨。
張誌華看了眼萎靡不振的他問:“怎麼,豪哥,還沒睡醒?”
李億豪還是那樣沒精打采地隨便“嗯”了聲,轉身一屁股回到床上躺下,他的腦子仿佛一個殺聲震天的戰場,一時混亂得密密麻麻,一時空白若無物。
全身,沒有一點力氣。原來,支撐一個人靠的不是體力,而是精神。
“八點多了,公安局那邊的審訊應該要開始了吧?”
張誌華的問話讓李億豪想起了今天還有任務,他都已經想過了,無論以後還能不能繼續在報社待下去,他得繼續把地溝油這個全民關注的事件給報道出來,也算是給自己一個交代吧。
一直忙到中午十二點,公安局的審訊完畢,李億豪也進行完最後的采訪,簡單整理了資料,長陽縣公安局長梁大華要留他倆吃了午飯再回港城,他心中有事,便婉言推辭了。
李億豪回到港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車趕往李鳳花的住處。結果不出所料,那扇門緊閉著,任他怎麼敲打和憤怒的叫喊,裏麵都死一樣的寂靜,沒有反應。直到隔壁的人被吵到了,開了門怪物樣地看著他,他隻好垂頭喪氣地走了。
雖然他明知道會是這種結果,但還是抱了萬分之一的僥幸,希望能找到李鳳花,結果還是覆水難收的災難。
到此刻,他敢完全肯定,李鳳花的出現,與自己交往的一切,都是預先埋伏的局!自己,上了那個女人的當!
從視頻傳播到網上,她的電話就一直關機,估計是換號了,住處也搬了,他不相信這個事實都不行了。
都是自己幹的蠢事,現在想起來自己怎麼那樣王八?快活完了,才知道要把屁股擦幹淨的痛苦。
但這屁股注定是擦不幹淨了。
哪怕他挺起胸膛,還會是一片狼藉焦頭爛額的命運。
李億豪回到報社,去了記者部主任張向光的辦公室,他將稿子放到辦公桌上,準備告辭的時候,張向光卻喊他等一下。
他回過頭,問:“張主任,有什麼事嗎?”
張向光指著沙發向他示意說:“坐吧,咱們聊聊。”
李億豪便依言在靠牆的沙發上坐下了。
張向光幹咳了聲,似乎以這聲幹咳作為一個談話的信號,咳聲之後,又是一聲悠長沉悶的歎息:“億豪啊,那段網上瘋傳的視頻和錄音,你都看見了吧?”
李億豪就有預感張向光是問這事的,他實在覺得無言麵對看上去還比較和藹的上司,目光低垂看著自己的腳尖,然後點了兩下頭,低聲地說了三個字:“看見了。”
張向光過來人似的埋怨:“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呢,弄到這樣滿城風雨,不可收拾的局麵?罵聲可謂是洪水猛獸般凶猛啊!你,一個大報社的金牌記者,正義的發言人,人們平常總在你的身上看見那些正麵的閃光點,結果呢?竟然栽在一個女人身上,真可謂是十年之功毀於一旦。”
李億豪悲哀地笑笑:“隻能怪我自己有眼無珠,認不得人。”
張向光否定說:“不,不是你有眼無珠,而是你不夠謹慎!雖然你講的那些話,我相信在我們這個社會絕大多數人的心裏都存在,但也隻是大家心知肚明,包括記者這個行業,你知道就行,何必要對人講出來呢?現在,因為你一個人,壞了這個行業的名聲,恐怕我想保你都沒有辦法了。”
李億豪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我知道,接下來的,是無窮無盡暗無天日的聲討,口誅筆伐,我將死無葬身之地!”
“我在想,這個女的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張向光疑問。
李億豪滿腦漿糊地搖頭:“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昨天晚上我老婆打電話來質問我,我才看見了那段視頻,傻眼了。接著,第二天早上醒來,再聽了那段錄音,便清楚自己跌進了一個萬劫不複的深淵。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不置我於死地,誓不罷休。”
張向光歎氣:“有句俗話說得好啊,婦人之心,蛇蠍之毒也。有些女人知道自己被欺騙了,真的是會玩命的!”
李億豪搖頭否定:“不,不是我欺騙了她才報複我,沒有這麼簡單。”
“不是你欺騙了她報複你?那是什麼?”張向光聽了他的話有弦外之音,覺得很好奇。
李億豪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裏有股熊熊燃燒的怒火,說了兩個字:“陷害!”
張向光更覺得不可思議:“陷害?她為什麼要陷害你?”
李億豪搖頭:“我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麼,但我知道她就是陷害,從我們認識的一開始,她就做著陷害的準備。”
張向光覺得有點糊塗了,問:“不是你到酒店裏去找的她嗎?她本不認識你,怎麼談得上一開始她就在做陷害你的準備?”
李億豪澄清說:“那根本隻是她精心編織的謊言而已,我根本就不是在酒店裏去找的她。”
“那是怎麼回事?”張向光從李億豪很認真的神情裏覺得他的話應該是相信的。
李億豪便向他講了自己與李鳳花真正相識的經過。
張向光聽完,也非常肯定地說:“這麼說來,的的確確,她從一開始接近你就是有陰謀的,她是想將你帶進這個局裏。她能如此處心積慮地來對付你,就隻有一種可能——”
李億豪的目光瞬間亮了亮,看著張向光問:“什麼可能?”
“報複!”張向光說了很肯定的兩個字。
“報複?我和她素不相識,遠無怨,近無仇,她報複我什麼?”李億豪覺得這個理由並不成立。
“如果不是報複,她為什麼要如此處心積慮地陷害你?”張向光反問。
李億豪想了想,想不出個所以然:“或許,她有著什麼其他目的吧?”
張向光不認同這個說法:“其他目的?你說為名,還是為利?”
李億豪說:“我想不出來這樣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為什麼要陷害我,所以倒覺得她是炒作的可能性比較大,畢竟我也是個名記者,利用我這樣一炒,她怎麼都能紅起來。”
張向光還是不認同:“她再想出名,也不至於要用這種極端的方式吧?”
李億豪說:“那有什麼不可能,當初的某某姐姐不都是迎著一片罵聲和口水而成功蛻變為紅人的嗎?現在這個社會,人心浮躁,很難說誰為了出名會用某種極端的方式來達到目的。”
對於這個理由,張向光似乎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來反駁。事實上,在娛樂圈中,很多人為了嶄露頭角為了風口浪尖,用各種各樣,可謂無所不用其極的方式進行炒作,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
但張向光還是覺得發生在李億豪身上的這件事情不會這麼簡單,他對李億豪仔細地分析說:“雖然你分析得也有道理,但我覺得多少還是有點不合常理邏輯,如果僅僅是為了炒作她自己,她可以把自己說成你的小三,但沒有必要把她自己說成是酒店的三陪女。而她之所以這樣說,就是為了更進一步貶低你的人格,達到毀滅你的目的——她要人們去想,李億豪表麵謙謙君子,結果也是個嫖妓的角色,這比你找小三更讓人嗤之以鼻;再加上後麵的錄音,她的問話都是目的性地誤導你,拿住你的七寸。所以,整件事情就像是精心編織的一張大網,撒網的目的,更傾向的,不是聲張她自己,而是為了讓你身敗名裂,讓你萬劫不複。這張網挾帶著鋪天蓋地的仇恨而來,可見是報複的可能性要大些了。”
聽了張向光這麼一番細致的分析,李億豪的頭腦似乎稍稍從事件的恍惚狀態裏清醒了許多,疑惑地問:“報複?什麼人會報複我呢?”
張向光說:“這就隻有你心中有數了,你身為一名新聞記者,常常也會為了事件真相而得罪不少的人,能讓對方如此處心積慮地來陷害你,這仇恨還不是一般的仇恨,應該算是深仇大恨吧?而且,能雇傭一個女人來完成這麼大的一個圈套,可見對方有相當強大的實力,因為這個女的具有如此完美的演技,甚至出賣自己的名聲與身體,這筆酬勞一定相當巨大。如果是友情出演的話,那麼這個演員與導演的關係就必須是至親至愛,特別的鐵。”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李億豪覺得張向光的分析非常有道理,他的腦子裏電影倒帶似的回憶起自己從幹記者以來所報道的那些事情,所造成最大傷害的人——其中一個,就是影視巨星麥加宇的“偷情門”事件,讓麥加宇身敗名裂,但因為自己化名發表,而且選擇的是娛樂報,而不是自己的報社,麥加宇不會知道這個人是自己,所以談不上報複;然後,另外一個就是鄭輝煌,因為自己的報道而被警方清查資產,甚至身陷深牢大獄,但他人現在在獄中,恐怕無法如此精心地來算計自己。
除了他們,那還有可能是誰呢?要講那些雞毛蒜皮的報道多如牛毛,那他可真是回憶不起來,腦子裏仍然是漿糊一樣的,一塌糊塗。
張向光遞給他一張報紙說:“你看看這個吧。”
李億豪接過報紙,首先看見了報紙的出處:港城娛樂新幹線。然後他的目光移動,看見了那個異常醒目而令他觸目驚心的娛樂版頭條標題, “記者門”李億豪事件:透過現象看本質。
撰文者:文一章。
這個人,李億豪再熟悉不過,大學同窗,然後一起進入記者行業,李億豪進入了海城都市報,而文一章進了娛樂報。兩年時間,李億豪成為金牌記者,名記,被譽稱為“記者形象大使”,而文一章一直默默無聞。
事實上,兩人還有著更微妙的關係,那就是大學時候他們同時喜歡了同班的趙雪月,但趙雪月卻最終選擇了李億豪。因為和李億豪關係不錯,文一章有時候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說不準哪天自己能把趙雪月從他的手裏給搶了。
後來,李億豪為了前程而選擇郭伶俐拋棄了趙雪月,文一章便和趙雪月的聯係密切了起來,有次李億豪與文一章同桌喝酒,李億豪親耳聽見了趙雪月打電話給文一章,兩人的聊天語氣已經非常親昵曖昧。
文一章是個心胸很狹窄而且好勝心特別強的人,他很嫉妒李億豪的成就,覺得因為李億豪的存在,使自己相形見絀臉上無光;他總覺得李億豪不但娶了個市公安副局長的女兒,有美好的家庭,又能在事業上風生水起春風得意;而回頭自己卻什麼也沒有,心裏特別的不平衡,常常說總有那麼一天自己要比李億豪混得好。
如果這話當著李億豪的麵半開玩笑似的說也沒什麼,但他卻總是在背後與熟悉彼此的同學或者朋友這樣說,就顯得特別的認真,要和李億豪一較高下的樣子。李億豪從側邊聽到了文一章這樣的言辭,也就是淡然一笑,他了解文一章的為人,所以也不和他計較這些。
平常沒事的時候,文一章總會打電話約他一起喝酒唱歌什麼的,他也都一概應約,總不想聽到文一章說什麼李億豪你現在混好了,就有架子了。
所以,兩人的關係雖然無法因為同窗真正同行而成為誌同道合的知己,但在表麵上也還是被稱之為朋友。
這是李億豪做夢也沒想到的,文一章竟然卑劣至此,在自己大難臨頭的時候落井下石,給了自己背後剽悍一刀。盡管,李億豪已經做好了被億萬人口誅筆伐的心理準備,但還是覺得,無論如何,文一章是不應該來混這趟渾水的。
李億豪在內心一片山洪咆哮的憤怒裏看完了文一章的全文,他從沒有如此佩服過文一章的文字,頗具了大師魯迅的風範,將文字變成了鋒利的匕首,投槍,讓他感到自己經受著刀削斧削般淩遲的痛苦,被批判得體無完膚。
或許,文一章的畢生才華都在等待這一刻而大放異彩,他的文字唯有與李億豪的醜聞觸碰才能擦出絢爛的火花,具有最蓬勃的生命力。
是的,在李億豪的心裏,文一章一直是個無才的人,所以他才隻能在娛樂報寫點投機取巧的花邊新聞,雖然想到海城都市報已久,也抱著李億豪的腿懇求過很多次,但李億豪實在是覺得他不是那塊料,都市報的新聞都必須具有相當的思想價值觀,需要發掘事件本質的相當深度。
“記者門”李億豪事件:透過現象看本質。
這篇文章是的的確確讓李億豪對文一章刮目相看了,才覺得他完全有實力到都市報來寫那些具有相當深度高度的新聞稿。
文章從“記者”二字入手,講到了這麼多年來,大家有目共睹記者為這個社會做出的巨大貢獻,無論是戰地,還是災難,已及某些權勢背後的黑幕,無數記者冒著甚至生命的危險,為大家帶來真相。記者之筆,堪比魯迅先生文字“匕首,投槍”的美譽,行駛著輿論監督的職能,還社會以和諧,如同法律之利劍,讓無數黑暗層麵跳梁小醜等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