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女禍與女主(1 / 2)

女禍是中國曆史上為正統的史學家所痛心疾首的事情。一般來講,女禍,大多是指人主為女人所惑,以至幹了許多倒行逆施,自己禍害自己的事;比如商紂之於妲己,周幽之於褒姒,夫差之於西施等等一長串帝王和寵幸的女子。好在人們很快就已經知道了,這種所謂的女禍,不過是為蠢男人和昏男人開脫的一種借口,所以漸漸地高唱女禍論的人少了起來。隻是老百姓抓住不放,依然是堅定的女禍論者,民間戲劇裏的“王帽子”(帝王)每每被西宮娘娘迷得五迷三道的,每每拿忠臣開刀。

然而,雖然將板子全都打在女人的屁股上,並不很讓人信服,但認為女人低能和道德低下的成見,至少在傳統社會裏還是很有市場的。由於巫術思維的作怪,人們甚至還認為,女性掌權是一種不祥的征兆,所謂“牝雞司晨,惟家之索”。實際上,這種成見是維護父係宗法製度的一種必然的社會意識。在任何社會裏,隻要某種社會意識足夠地根深蒂固,那麼它自然就會變成一種人們行為的根據。在傳統政治製度的選擇中,人們一直非常注意避免女人進入政治中樞,盡可能不給女人在政治結構中留下任何位置。

但是,所謂人類畢竟是由男人和女人兩大部分組成的。女人的地位無論再怎麼低,她們也是整個社會人群的一半,所以,無論男人們怎麼樣煞費苦心,也沒法完全堵住女人介入政治的渠道。皇帝的媽和皇帝的老婆都是女人,當皇帝怕他媽(也可能有俄底浦斯情結)或者怕老婆(包括小老婆)的時候,或者特別喜歡他媽和老婆時,女人幹政恐怕就不可避免了。自漢以後,曆朝代都宣稱以孝治國,以至於炮製出了《孝經》和《二十四孝圖》。當老皇帝早死,小皇帝年紀尚幼,或者即使年紀不小但性格懦弱時,如果正好趕上皇帝的媽又有足夠的政治野心,事情就非麻煩不可。當媽的非要出來說三道四,礙於“孝道”的大帽子,誰也拿她沒轍。傳統的政治製度規定不許女人幹政,但卻沒有,也沒有辦法規定,一旦女人以皇帝的母親麵目出現幹政的時候,做兒子的應該怎樣製止她。漢武帝曾經采取了一個非常殘忍的下下策,每立太子的時候,將太子的親生母親殺掉。這個一直讓許許多多冬烘的老先生稱道的舉措,實際上殘無人道之極,那個被處死的鉤弋夫人之所以要死,隻因為她為皇帝生了一個讓他還滿意的兒子。這樣做,實際上給兒子留下了一個孝道上的大難題,殺母的仇人是父親,一個孝字掰成兩半,怎麼想怎麼做都是錯。大概由於這種原因,後來的君主再也沒有勇氣效法前賢(晚清痛恨西太後的稗史“史官”,竟然說鹹豐也有過效法漢武帝對付鉤弋夫人的遺詔,雖然說得解氣,其實根本就不可能),所以太後臨朝也就蕃衍不絕。東漢孝道講得最凶,太後臨朝稱製的也最多。

至於由於皇帝怕老婆而導致女主當家的,曆史上雖然不多,但確實轟轟烈烈地存在過。隋文帝害怕獨孤後,不惟在女色方麵縮手縮腳,國家大政如果人家想幹涉的話,他老兄也得聽幾句;小兒子把大兒子從太子寶座上擠掉,據說就有皇後的功勞,因為獨孤後特別討厭男人有新寵,而太子恰恰過不了美人關,於是小兒子就如是這般地在老媽麵前下蛆。當然,比起唐高宗李治來,隋文帝還真是小巫見大巫,怕老婆怕得不夠水平,人家武家大小姐做皇後的時候就敢跟皇帝平起平坐,並稱“二聖”;丈夫一伸腿,居然連國號都改了,自己做了皇帝,讓以後的所有大男人都忘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