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2 / 3)

再調進高校,桃李挹芳芬。

師友多賢俊,忝列教授名。

清風盈兩袖,空留紙上聲。

心形既憔悴,白發無再青,

窮愁夫妻伴,兒女存真醇。

恩怨相爾汝,弄孫樂天倫,

歲月催人老,難酬吐握心。

人生誠如夢,悲苦更本真。

有情觀夕照,無力挽光陰。

靈魂莫餓瘦,家國事獨尊。

安居思敬業,奮發度晨昏。

抗日戰爭勝利六十周年作①(①抗日戰爭勝利六十周年,吾亦六十有五矣。因憶兒時隨父母逃難所見所聞,感而吟成此詩。)

覽揆中華盡戰塵,山河護我避瀛兵。

刀光血火尋常見,殺伐槍聲是處聞。

喜看驅倭多誌士,尤欣降日聚群英。

老夫猶記當年恨,豈忍扶桑拜鬼魂。

買端硯①(①李賀《楊生青花紫石硯歌》雲:“端州石工巧如神,踏天磨刀割紫雲。”老伴堅持買硯實為吾多年研究李賀緣故。)

丁亥春正月五日,吾祖孫三代五人,從廣東陽春市起程,驅車數百裏,來到肇慶七星岩景區。老伴堅持為我選購端硯一方。剛兒說是老糊塗,買偽劣品,我則樂得自慰,且賦此為念。

昨夜陽春夢七星,端州割下一爿雲。

老來難得糊塗願,且買千年古硯吟。

水龍吟

嶽麓山中會友①(①1965年4月30日下午訪友張某,遂遊麓山。此時,山中少年數百,高舉紅旗上山;又有軍事演習者數人出沒山間。因念創業立誌,填此詞記之。)

楚天萬裏長風,湘江兩翼春無極。高瞻遠眺,征帆片片,鳥飛曆曆。紅日中天,鑼鼓聲裏,山中豎子。把鍾期會了,環山顧遍,無人會,遊人意。莫道流俗佳節,掃凡塵。求名問利,怕應羞見,千秋雄鬼。記取今朝,勿忘往昔,可待可期。看紅旗勁舞、乾坤一體,夠英雄喜。

沁園春

和袁靜一老師《閱卷有感》①(①1977年全國恢複高考,12月28日,湖南開始高考閱卷,因讀袁老師詞有感而和此。)

揮筆書生,怒目橫眉,潑墨成章。憶園丁蒙侮,人妖顛倒,狐鼠得誌,恨壓長江。寶劍藏鋒,比幹葅醢,愁眉不展鎖衷腸。望北鬥,雲橫妖霧障,積憤滿腔。江天普照驕陽,看神州百花處處香。讚耆英治國,屠龍伏虎,鶯歌燕舞,功德煌煌。大業千秋,宏圖四化,誌士傾心育棟梁。待日後,山花開爛漫,再酌瓊漿。

滿庭芳

紀念湖南師範學院建校三十年

廣育園丁,瀟湘譽滿,卅秋功績輝煌。蹊成爾汝,寂寞染星霜。齎恨城狐社鼠,蕭牆禍、堪動悲涼。原忠憤,忍辱負重,還與日爭光①(①《史記·屈原賈生列傳》雲:“忠而被謗,能無怨乎?屈平之作《離騷》,蓋自怨生也。……推此誌也,雖與日月爭光可也。”)。

難忘,除妖霧,淵渟雨霽,文苑飄香。癢序皆桃李,競吐芬芳。盛讚宏圖四化,經猷誌、再樹棟梁。歌筵畔,欣逢院慶,把盞酌天漿。

我的求學夢

少年,是人生的多夢季節,我也是這樣。回顧離我遠去的自己的少年時代,就像一葉孤舟,雖然常常擱淺,難以駛入文學的海洋,我卻總是夢想舉帆遠航。

我出生在一個偏僻的山村,父母都是文盲。從我記事的年齡開始,兵荒馬亂,我就常躺在籮筐裏隨父母逃難。日本投降時,我不到入學年齡。有一天,我隨姐姐去“洋學堂”看熱鬧,先生講課時發現我躲在書桌下認字,破格收我為“弟子”,從此讀了兩年小學。此後,村裏常有地方惡勢力和國民黨軍隊搗亂,學校停辦,我也失學了。解放前夕,村裏辦了所私塾,我又斷斷續續讀了大半年的“之乎也者”。這以後,我的生活發生了急劇變化:1950年,母親患急病辭世;1951年,父親又被“黃腫病”(即鉤蟲病)奪走生命。剩下我們三兄妹,哥哥17歲,姐姐13歲,我10歲。為了活命,我再也無法上學,就開始放牛、砍柴、扯野菜,有時還要協助哥哥姐姐鋤地、除草,車水澆禾。那時候,由於家族製的維係,親戚間的維持,許多窮孩子仍可上學,而我舉目無親,如同萬頃波濤中的一隻破船,兄妹之間的同舟共濟,僅隻有抱頭痛哭的下策,牽衣悲泣的哀情,誰救得誰呢?我多麼羨慕讀書的同伴,多麼想複學啊,可是我隻能在田邊地頭,在夜間,自己背誦些自己讀過的書。

說起自學,對一個農村孩子來說,真是談何容易!不僅沒人輔導,買不起書,就連寫字作文的紙、筆、墨水也得來不易。我用竹簽做過筆,用紅土調水做過墨,自己賣柴得的錢買過些黃表紙。遇上雨雪天,如果不做家務,就常呆在家中閣樓裏練字,寫文章,有時也學寫“應酬”。當時,寫過的紙,往往是大字中間夾小字,正麵寫過寫反麵。這種做法,後來我複學讀高小、初中時也堅持下來了。

自學,培養了我的興趣,也堅定了我求學的意誌。盡管當時年齡小,我讀過的《昔時增廣賢文》、《幼學故事瓊林》以及《四書》、《古文觀止》等,當時並未讀懂,但我感覺到一種樂趣,每讀一本書或一篇文章,就像有一扇扇的窗戶向我敞開,使我在現實之外,看到了一個無比廣闊而神秘的世界。曆史上存在過的人和事,一些寫得好的文章也都使我感動。我常常冥想,那些有出息的人,都是刻苦學習、知識淵博的人,我也要做個有出息的人。於是,我千方百計爭取複學。不久,村裏成立互助組,我哥哥不愁沒幫手了,他也決心節衣縮食送我讀書。也是“好事多磨”吧!當我決定複學時,卻錯過了入學考試期。一位考上了高小不能上學的同鄉,讓我拿他的錄取通知去冒名頂替,結果又被校方辭退。怎麼辦?我隻得在離家七八裏的“戴帽”高小讀了一個學期,這才轉入當時全縣有名的榮家灣完小。

古人說:“寢薄冰者夢溺,寢積薪者夢焚。”我讀高小和初中,正處在缺衣少食的極度貧困中,可我卻做起“苦行僧”式的文學夢來。翻開我至今保存著的一本筆記,封麵上還題著“文海微波首探集”,中間寫著這樣一段話:“前輩們流血流汗積累了經驗,當他們將火把傳遞給後人的時候,後人又必須以生命的火焰去燃點它,那藝術的火把才能夠繼續燃燒。因為隻有通過自己的辛勤勞動,前人的經驗,才能夠化為自己血管裏的血液。”正是這樣的文學夢,給了我恒久的內在驅動力。記得1956年,冬天了,我還沒有棉襖,上課時,全身凍得直哆嗦;一下課就用激烈運動增加禦寒能量。放寒假那天,滿地積雪,我為了讀到《三國演義》,竟赤著腳,身穿一件舊絨衣,一條破夾褲,冒著嚴寒到住在四五裏路外的同學家借,手腳凍紅腫了,心裏卻樂著。尤其使我難忘的是初中階段的事。那時交不起學費,每到星期天學校就催我們回家拿。因為家裏窮,回去也是白搭。怎麼辦?我就打工。如今嶽陽縣三中的幾棟房子上,就都有我那時挑的磚瓦。寒暑假,我也自告奮勇留校打工。白天幹一天雖然很累,卻也有兩大好處:一是打工可以抵債,不停我的餐;二是晚上能讀書。記得學校管圖書的是個“右派”,當時誰都怕接近他。有個姓楊的女生借了幾次書,還被作為“整團”對象,整得哭哭啼啼。我卻有個“絕招”。那時學校刻油印蠟紙,辦《先鋒報》是我的常事,我以找資料為掩護,常出進塵封滿架的小小藏書室。接觸多了,管圖書的老師也常背著人給我指點。在這段學習期間,我不僅讀了不少中國著名作家的小說、散文、詩歌作品;讀了列寧、毛澤東、胡誌明、金日成等政治家的“選集”,而且知道了莎士比亞、肖霍洛夫、普希金、高爾基,還學了些經濟學知識。正因為知識領域擴大了,我那時寫的作文,也常被班上或全校“傳觀”。有一首小詩還成了校長做報告的常用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