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現在我也享受著和親人在一起的幸福了。”
國恨家仇把老小三人緊緊連在一起，組成一個新的家庭，一個反侵略的堅強的堡壘。
肖奶奶每天給沁兒做兩次全身按摩，針灸一次。春芽每日給沁兒熬兩次中藥，三日換一次舒筋活絡、活血化瘀、消腫止痛，促進骨頭愈合的藥膏。高大樹每天派人送回一隻一斤多點的收拾好的母雞，以保證沁兒天天能喝上雞湯。沁兒的身體一天天地康健起來。跟春芽習武的力量也增強了，整套的動作也能跟著練下來了。
東房的白先生也常送過來一些點心和蜂蜜。春芽起先是拒收的，總覺得對不了解的人就應該防著點。可白先生總是講：“我雖剛住進來，但很是敬佩肖奶奶。常言道‘遠親不如近鄰’，鄰裏之間就應該互相關照，互相周濟。”真還不好不收。
一次，奶奶對白先生說：“太謝謝你了！你們教書人，通情達理，請常指教這兩個丫頭。”
白先生點點頭說：“好說，好說，互相關照，多多關照！”
肖奶奶為感謝他，要他隨時把替換下來的衣服拿過來幫他洗。
開始，白先生表示不好意思，後來也就答應了，於是走動也就多了起來。他見了春芽誇幾句伶俐、勤快、能幹，還三天兩頭進來問候一下沁兒的病情。
白先生叫白文彬，剛三十歲。是從沈陽請來在日本人辦的模範學校教日文的。經許校長介紹住進肖奶奶這個院的。
開始，肖奶奶不想留他進來住。後來，和高大樹商量，總覺得給許校長這位地方上的名人點麵子，讓他的人住進來，關係處理好了對地下工作也有好處。
經過肖奶奶和春芽半年的精心治療和護理，沁兒的傷病情基本好轉了，已經能很敏捷地行動了。
康複起來的沁兒顯得更加清秀靚麗。出出進進和春芽相隨在一起。鄰居們還以為是春芽把姐姐接來了。
後院的馮大伯對肖奶奶誇她倆：“簡直是一母所生的美人兒。相近的臉型、五官，相近的身段。不細看，你真會認為是孿生姐妹呢。”
高大樹也曾對肖奶奶說：“這兩個孩子生得精巧，長得標致，一樣的靈氣，一樣的好學，一樣的勤快，一樣的能幹，一樣的頑強。咱們得好好愛護，好好培養。將來，咱們國家是需要大批女能人的。”
沁兒盤算著，過了年，春暖花開時返回部隊。春芽左右為難，又想跟沁兒一起走，到部隊鍛煉自己；可又放不下年邁的奶奶。沁兒當然是要春芽留下來，一則，照顧奶奶；二則，跟高大樹學做群眾工作。她還反複強調這是部隊工作的基礎。而肖奶奶心如明鏡，自有主意。該走的時候，誰都不留；不該走的時候，誰說也沒用。其實，肖奶奶是等根據地的指示。
高大樹安慰沁兒：“別急，我馬上就讓你開始工作。”
沁兒滿以為山裏來指示了，原來是高大樹叫她繼續療養，趁療養之機學習延安整風的文件，特別是毛澤東主席寫的《改造我們的學習》《整頓黨的作風》《反對黨八股》。
沁兒認真地讀著這些重要文獻，聯係抗日鬥爭的實際領會著延安整風運動的意義。晚間，她給肖奶奶和春芽講解書中的意思，主觀主義、宗派主義和黨八股的危害。
沁兒的到來，給這年的春節增添了莫大的喜氣。肖奶奶多年來沒這麼高興過了。她也多次不由得想起肖罡。如若肖罡健在，沁兒不就是自己的孫媳婦了嘛！肖家不就又有傳人了嗎？每當想到這兒，不免有點心痛。但是，肖奶奶的經曆和她從小立下的抱負使她成為一個心胸博大的能為國家舍棄小家的人。所以，每當她想到這個痛心點的時候都能迅速地轉到國家的需要上來。她想身邊的沁兒，不已成了自己的好孫女了嘛！她心中不僅得到了安慰，還覺得無比的幸福。讓孩子們都成為中華民族有用的人才就成了她最大的心願。
在日本鬼子占領下過春節已失去了往日的喧鬧和歡樂。但為了慶新春，春芽和沁兒按肖奶奶的吩咐，打掃了屋子、院子，屋門口掛了一對精心製作的紅燈籠，家門兩頭貼上了沁兒寫的紅對聯：“鬆竹梅歲寒三親，桃李杏春風一家。”三個人換上洗幹淨的衣服。因為高大樹和白文彬都不能回來，便把大門關起來。三個人邊用郝掌櫃送來的肉和麵包餃子，邊說著知心話。
“姐姐，你還記得嗎？奶奶說日本鬼子沒進來時，過大年可熱鬧呢，滿院的燈，滿街的彩，人人道禧，家家祝賀，孩子們更是高興得不得了，穿新衣、放花炮，到處拜年，掙壓歲錢。”
“姐姐記得。日本鬼子1931年占領了東北，那時你還很小，當然記不清了。日本鬼子1937年占領華北時，姐姐十五歲了，當然記得。放心吧，好妹妹，隻要全中國各族人民團結起來，我們一定會把日本鬼子趕出中國的。咱們這個千年古國會更興盛！到那時呀，奶奶、高大叔、郝大叔、海娃叔和我一定會多給你些壓歲錢，把這幾年的也補上。”
“我呀，才不要你們的壓歲錢呢。我要你——”
“要我的什麼，你盡管拿去。”
“我要你給我講聶耳是怎麼寫出《義勇軍進行曲》的。”
“那我講了，以後也不要壓歲錢了？”
“不要了！”
“好！我講。九一八日本鬼子占領了你們的老家東北後，步步緊逼，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關頭。大戲劇家田漢老師編寫的《風雲兒女》在上海拍成了電影。愛國青年聶耳懷著滿腔的熱血為電影寫了主題曲《義勇軍進行曲》。1935年5月16日《電通畫報》第一期刊登了《義勇軍進行曲》。電影《風雲兒女》也正式開始放映。從此，‘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就傳唱開來。這首歌曲吹響了抗日救國的進軍號。肖罡大哥和全國廣大的青年學生唱著這首歌投身到抗日的洪流中。高大叔不講過了，八路軍戰士們和鬼子拚在一起時，就是高唱著‘起來，不願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嘛。”
青芽聽著聽著，停下了擀鉸皮的雙手，像在想什麼。不一會兒，她抬起頭突然問沁兒：“姐姐，和鬼子拚殺時，唱起《義勇軍進行曲》是不是特別有勁，練的功夫也全能用上。”
“是！渾身是膽，渾身是力，大刀也砍得正了，槍也打得準了。”
“奶奶，你們當年殺八國聯軍時，唱的什麼歌？”
“沒唱什麼歌，隻是心裏念叨著‘殺盡洋鬼子，保咱中華’。”
“好！我和日本鬼子拚殺時，我心裏也要想著‘殺盡日本鬼子，保衛大中華’。嘴裏要高唱起‘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沁兒看著春芽的表情，笑著說：“奶奶，春芽不想擀餃皮了，馬上要上前線了。”
“春芽別急，有你殺鬼子的時候。咱們先把這大年餃子吃了，殺起鬼子就有勁了。”肖奶奶笑著說。
春芽把包好的餃子，凍在外邊準備淩晨時吃。
一切收拾停當，春芽問沁兒：“姐姐，困不困？”
“這還不到子時，一點也不困。”
“那就讓奶奶講故事！”
“那太好了，我早就聽肖大哥說奶奶是說故事的高手。”
春芽逼奶奶講神話故事，她還找了個理由，說過大年講神話故事聽神話故事就算是給神拜年一樣，讓神也高興高興。好讓神來保佑奶奶長壽，姐姐和我健康，隨時準備上前線去打日本鬼子。
沁兒覺得春芽的道理特有新意，用聽神話故事來代替老百姓過年敬神的習俗。
“你是想聽幫人發財的神話呢？還是想聽幫人除害，給人間帶歡樂的神話呢？”
“當然是想聽降妖滅害，給人帶來平安歡樂的故事了。”
“那就讓奶奶講女媧造人補天除害的神話故事吧。”
“啊！原來人是女媧造的？我聽說過有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財神爺、灶神爺、土地爺、關老爺、龍王爺，還從沒人告訴我有什麼女媧造人除害的故事。奶奶快講吧！我給奶奶泡一壺茶去。”
肖奶奶有聲有色地講起來：盤古開天辟地後，一個人孤獨地度過一生。後來女媧出現在大地。女媧整天穿梭於草木叢生的原野，聽聽鳥叫，看看魚遊，還不斷變換著自己的裝扮。日子過得優哉優哉。可是，日子久了，女媧覺得單調枯燥。女媧為了改變單調枯燥的生活，她把河邊的泥漿團成泥團。她照著自己落在水中的影子捏成一個小精靈。她把小精靈放在草地上。她笑，小精靈也笑。她假裝生氣，小精靈也繃起了臉。女媧高興地拍起手來。
“小精靈竟然張開雙手，撲到女媧的懷裏叫了起來：‘媽媽！媽媽！’”女媧興奮極了。她決心要讓這些可愛的小精靈布滿森林和草地。
讓他們用奔跑的活力和充滿感情的聲音豐富這個世界。女媧給這可愛的小生靈起了個最好聽的名字‘人’。女媧帶著幸福快樂的心情，廢寢忘食地捏著泥人。她自己也不知道捏了多少，捏了多久。後來，她發現，樹枝帶起來的小泥點一落地，立即變成蹦蹦跳跳的小泥人。這些小泥人跑到她的麵前也不停地叫：‘媽媽，媽媽！’女媧就這樣造了許多許多人。有男的，有女的。從此，人世界就誕生了。
“後來，人世界發生了災難。人類遇到了天塌地陷水深火熱的厄運。女媧挺身而出，來拯救她的孩子們。她燒煉五彩石修補了天上的大窟窿，斬下大鱉的四條腿更換了糟朽的天柱，殺了作惡多端的猛獸、凶鳥。大地又重新長出了樹木和花草。人們又過上了安居樂業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偉大的女媧創造了人類，拯救了人類。中華民族一直把她尊為母親。封為三皇中的人皇。”
“奶奶，這麼美好的人世界，怎麼就出現了人侵略人，人掠奪人的現象呢？”春芽不解地追問。
“這可不是奶奶能回答了的。這得讓你沁兒姐姐慢慢給講吧。不過，在故事中也有這樣的傳說。一天中午，女媧在樹下小憩，突然聽到吵鬧聲，原來兩個小人在吵架。一個說：‘我們是媽媽用手捏的，而你們是泥點變的，所以我們比你們高貴，我們應該統治你們。’另一個反抗說：‘我們也是媽媽造出來的，憑什麼受你們的統治？我們應是平等的！’女媧聽了非常傷心，她對兩個小人說：‘你們都是我的孩子，在我的眼裏你們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就在女媧到天上尋找另一片樂土後，人們在大地上開始了從無高低貴賤之分到有高低貴賤之分的漫長的鬥爭生活。”
“奶奶，那女媧神為什麼不回來懲罰那些破壞人類平等的小人呢？”
“這就得問你沁兒姐姐了。”
“姐姐，那你快告訴我！”春芽急著要答案。
“好妹妹，神話故事隻不過是古代人們對天地間的現象和人們生活中的各種現象的一種天真想象的解釋，不是真的。人們所以喜歡古代神話，是因為它表達了人們向往追求沒有壓迫，沒有剝削，沒有侵略戰爭，沒有災難的平等和諧的美好生活。”
“奶奶，姐姐，我明白了，神話是假的，但神話中要說給人們的一些道理是有用的。日本鬼子就是害人的惡魔。全中國人都應當像女媧一樣挺身而出，把他們消滅掉，讓全中國人，不，讓全世界人都過上再不受侵略，不分高低貴賤的安居樂業的美好生活。”
肖奶奶聽了高興地再次誇獎她聰明：“春芽，總是能從故事中得出一些想法。”
“妹妹要是上上學堂，那就更有豐富的聯想了。”
“咱們家就是學堂。奶奶和高大叔一有空就教我認字，給我講道理。我已經認識兩千多個字了，能用三百多個詞彙和成語了。現在姐姐又來了，又能教我更多的學問了。”
“方才你講奶奶的故事，講得那麼好，姐姐就知道你已有不低的文化了。奶奶和高大叔給你講了許多抗日道理，姐姐再講一件事情和一個道理。在咱抗日陣線裏還有許多日本朋友。他們愛好和平，反對戰爭，他們積極支持我們的抗日戰爭。你知道嗎，這些人有的已到了延安，到了八路軍裏，和咱們一起戰鬥了。實行侵略戰爭的，搞‘殺光、搶光、燒光’的，用中國人做細菌實驗的，強迫亞洲婦女充當慰安婦的，製造毒氣彈的都是日本軍國主義分子。我們現在和將來始終要和日本愛好和平的人們緊緊地團結起來，才能真正實現消滅日本軍國主義，才能真正實現人們寄托在神話故事中的美好向往。”
春芽一邊認真聽著，理解著，一邊記著沁兒說的話。
“愛好和平的人們緊緊地團結起來！”春芽嘴裏默念了幾遍，“姐姐，我記住了。全世界那麼大，愛好和平的人一定是很多很多。咱們平時說的人多力量大，人心齊泰山移。這麼多的人團結起來，咱們不僅可以打敗日本軍國主義，還可以支持歐洲人民打敗德國法西斯主義！”
“妹妹還知道德國法西斯？”
“高大叔早給我講過了！”
“奶奶，在您和高大叔的培養下，春芽已是有知識有武功有誌向的了不起的女孩了。”
“姐姐，我不是女孩了，我已經是大人了。你們老說我是女孩，那姚司令能要我打仗嗎？”
“好！姐姐再也不說你是女孩了。我們的春芽已是能參軍打仗的大人了。”
“這還差不多。”
子時到了。爆竹聲稀稀落落地從四麵響起來了。春芽拉沁兒到院子裏放起了高大樹給拿回來的幾個二踢腳和一串小鞭炮。
“姐姐，讓爆竹聲蕩滌走日本鬼子帶來的晦氣！”春芽一邊放著爆竹，一邊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