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樹從黃土澗回來，帶回來已走了一年的黑帥。黑帥是肖奶奶和春芽的愛犬。黑帥一進院觀察了一下四周，直奔正房肖奶奶屋。它在門口清脆地叫了一聲，同時，用前爪推門。
正在吃飯的肖奶奶和春芽聽見後喜出望外，幾乎同時高興地說：“是黑帥！是黑帥回來了。”
春芽正要開門迎接高大樹和黑帥，被高大樹喊住了：“等等！先讓沁兒把小鐵柱抱起來。”
沁兒真還有點摸不著頭腦，慌忙把孩子抱起來，等這個叫黑帥的進來。
黑帥一進門真還把沁兒嚇了一跳，它簡直就是一頭黑獅子。
春芽摸著黑帥的頭說：“沁姐姐，別怕，它可靈可懂事呢。”
春芽先抓住黑帥的兩隻耳朵，讓它看看沁兒，然後讓沁兒伸過手來，摸了摸了黑帥的頭頂和嘴巴。春芽又示意黑帥打坐，舉起前腿做了個合掌問好的姿勢，然後又示意它用舌頭舔了舔沁兒和小鐵柱的雙手。
“這樣，你們就是好朋友了，它會拚死保護你的。”
沁兒從小見過好多種類的狗。可還真沒見過像黑帥這樣全身漆黑，連一根雜毛也沒有的牧羊犬。
春芽告訴沁兒黑帥的來曆和戰鬥的事跡。
五年前，肖奶奶去會見肖爺爺年輕時的一個結拜兄弟。這個結拜兄弟自從義和團失敗後，去投奔了做跨國生意的大商號大盛魁。掌櫃們見他彪悍，一派豪氣，武藝高強，打鏢如箭，刀法似閃電，火槍不脫靶，就讓他做了跨國駝隊的鏢師。
一次，他的駝隊從俄羅斯的貝加爾湖經蒙古的烏蘭巴托回到張城，給肖奶奶帶來一隻很罕見的純種的黑毛牧羊犬幼仔。它在肖奶奶的精心馴養下，四歲時，就長得像一隻黑獅子，凶猛、敏捷、識別能力非常好。黑帥這個名字就是肖奶奶給它起的。
因為鬼子多次帶狼狗進山，進村，所以，肖奶奶就經常讓高大叔帶黑帥出去辦事。一來給山裏的同誌們當個助手，二來為了更好地鍛煉鍛煉它。
一次，高大叔帶著黑帥走到水澗溝，遇上三個鬼子牽著三條軍犬迎頭過來。雙方對峙了一會兒。由於高大叔的穿著活像個山裏的農民，所以鬼子端著槍並未射擊。可那三隻軍犬耐不住攻擊性，猛然襲擊過來。黑帥咆哮著躍起迎了過去。和鬼子的三隻軍犬咬打在一起。一隻軍犬騰空要撲在黑帥的身上，黑帥急速轉身，一口咬下這隻軍犬的耳朵，同時用它那粗壯有力的虎尾原地一掃，那兩軍犬暫停了進攻。被咬下耳朵的那隻軍犬狼狽地回到鬼子的身邊慘叫著。急了眼的三個鬼子向黑帥射擊。黑帥左右騰躍，躲開了鬼子的子彈。接著轉身，飛過三個鬼子的頭頂。鬼子從未見過這種陣勢，嚇得已魂不附體，急忙躲閃。其中一個鬼子被黑帥死死壓在身下，鬼哭狼嚎地掙紮著。黑帥一口咬下他的大半個臉。隨著高大樹啪、啪兩聲槍響，另兩個鬼子相繼倒下。鬼子的軍犬也是嚴格馴化出來的，好像也有點武士道精神。它們見主人已去，也要成仁。它們避開可怕的黑帥向高大叔衝過來。黑帥猛追過去，擋在了高大叔的麵前。三隻軍犬有點呆了。高大叔又手起槍落，兩隻軍犬被擊斃。留下的一隻要逃，黑帥哪會放過它，一躍撲在它身上，直到咬死它才下來。
槍聲引來山下的村民和牧民。大家向高大樹表示了感謝。從此，黑帥在青山一帶就很有點名氣了。
大家把鬼子扔到溝中埋了。抬著三隻死犬回去剝皮吃肉。
春芽像說書人一樣講得有聲有色。肖奶奶和高大樹誇春芽能登書場表演評書了。
沁兒抱著小鐵柱，用手親切地撫摸著黑帥。黑帥也親切地用舌頭輕輕地舔著沁兒和小鐵柱的手。小鐵柱開始有點緊張，不一會兒，他對著黑帥笑了起來。他抬起頭看看沁媽媽，又伸出小手去摸黑帥的嘴巴。“大叔，黑帥進山一年多了，這麼有名氣，可惜我一直沒見過呢。”
“黑帥是搞地下工作的，和我一樣。你們大部隊的同誌是不易見著它的。”
“你原先也未見過如雷貫耳的地雷戰、地道戰的軍事家高大樹呀，有什麼奇怪的。”春芽為高大樹做了解釋。
沁兒抿著嘴，笑著說：“鬼丫頭，堵得我還能不能問話了。”
“能、能、能！你問吧，高大叔回答不了的，我來回答。”春芽自信地說。
“那你還能講出黑帥的故事嗎？”
春芽清了清嗓子繪聲繪色地又講了起來：“還有一次，家住在水澗溝和黃土澗中間的劉祥大爺清晨上山放羊，由於霧大露水多，不小心滑下山坡。十幾隻羊看著山下驚叫了起來。在山背後值勤的黑帥聽到羊的叫聲和平常的叫聲不一樣，便飛快地跑過去。十幾隻羊見黑帥來了，向山下的叫聲更大了。黑帥迅速下到山坡下，發現摔昏了的劉大爺。黑帥輕輕地叫了幾聲，臥在劉大爺的身旁，不停地用舌頭輕輕地舔著劉大爺的臉和手，直到劉大爺慢慢地蘇醒過來。黑帥用頭頂著劉大爺的身子。劉大爺終於明白了黑帥的意思。劉大爺爬在黑帥的身上，兩隻胳膊緊緊地摟住黑帥的脖子。黑帥一步一步地硬把劉大爺拖上了山。十幾隻羊圍著黑帥歡叫了起來。”
春芽喝了一口沁兒遞過來的水又講：“還有一次，一場大雪過後，山後多次出現餓狼侵襲羊圈的事情。於交通員就把黑帥帶到山後住了下來。就在第二天夜裏，一隻母狼帶著兩個幼仔，又跳進了周大爺的羊圈。圈裏的羊發出驚恐的叫聲。黑帥聞聲跑過來，在母狼的眼前猛然滾了兩滾，掀起一片雪花，還沒等母狼看準它時，黑帥翻起身，一口死死地咬住母狼脖子。任憑母狼拚命掙紮，滾來滾去，也無濟於事，直到咬斷了母狼的氣管，撕下了母狼脖子下的皮，它才鬆了口。兩隻狼仔被趕過來的於交通員擊斃。從此，周大爺的羊圈好長時間沒發生過狼闖進來的事。黑帥和於交通員一個多月共消滅了二十多隻狼。黑帥成了後山農民和牧民心目中的英雄。大家都喜歡它，常給它好吃的。農家的家犬和牧民的牧羊犬也常跟它學本領。”
沁兒像聽童話一樣感到新奇。她拍著黑帥的頭說：“黑帥，你真是個了不起的英雄。抗日民眾又多了一個能征善戰的勇士。”
天色漸晚，肖奶奶給黑帥做了美食，高大樹把黑帥住的小房清理幹淨，換上幹燥的麥草。黑帥吃完食，臥在門前的台階上休息著。
院門響了，白文彬提著皮包進了院。黑帥警惕地站立起來，兩眼直盯著白文彬。春芽從西屋跑出來，抱住黑帥。
“白先生，你過來，認認黑帥。免得以後它對你不客氣。”“是的，我從小就怕狗。”
“那你就更怕鬼子的軍犬了。”
“是的，我看都不敢看。”
“那你怕不怕鬼子呢？”
“當然就更怕了。”
“那你說，那些給鬼子辦事的人是因為怕鬼子呢？還是因為怕鬼子的軍犬呢。”
“春芽姑娘，你幹嗎問我這些呢？”
春芽笑了笑說：“白先生，我是和你說笑話，不過，我想告訴你，黑帥既不怕鬼子，更不怕鬼子的軍犬。”
春芽指著白文彬拍了拍黑帥的頭，揪了一下它的耳朵。黑帥圍著白文彬轉了一圈，回到了春芽的身邊。白文彬為躲開春芽的鋒芒轉移話題，問春芽：“這狗不是說到後山看羊群去了嘛，怎麼又回來了？”
“鬼子常進山裏抓羊，兵荒馬亂的，後山人也連羊都養不成了，它不回來還不得餓死。”
“這狗的皮毛真是好極了，將來能做一條上好的狗皮褥子。”白文彬看著黑帥隨意地說。
春芽一聽，頓時火上心頭，順手把白文彬推得後退了四五步。指著白文彬的腦袋說：“哎，白先生，有你這麼說話的嗎？小心我讓黑帥咬死你，剝你的皮，送給山裏的野狼做褥子。”
白文彬聽了，當下就全身發抖。趕忙道歉：“對不起，春姑娘，算我胡說八道，我不是有意的，你千萬不要生氣。”
“這還差不多，黑帥肚量大，不會計較的。”
正要上西房的肖奶奶看見他倆的爭執，過來詢問。
“肖奶奶沒什麼，春芽姑娘愛開玩笑，我很喜歡這種性格。”白文彬一隻手扶著眼鏡，一隻手顫抖地擦著脖根的汗，哆哆嗦嗦地說。
白文彬回屋後，躺在床上，心裏仍然平靜不下來。他在想，方才是自己說錯了話，惹得一向尊敬自己的春芽生了氣。連狗都不怕鬼子，自己一個懂得忠義之意的書生怎麼就被鬼子嚇住了呢？怎麼就答應了星野和許善人的要求呢？他又一次地思考著自己的命運。他斷定方才春芽說的話是有意說給自己聽的。聯係端午節春芽給他中國結時說的話，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很可能被肖奶奶一家人看破了。他想了想，自己除了告訴許善人肖家新來了個有病的孩子，再也沒彙報什麼呀？這罪惡大嗎？他又意識到，自己幾次表現的失態，歸根於自己內心的矛盾。再不能拖了，不管是逃走，還是投靠抗日力量，該是當機立斷的時候了。
吃過早飯，沁兒和春芽相隨去厚生醫院取藥，並向平田大夫說了這幾天小鐵柱進一步好轉的情況。
平田大夫聽了很高興，並信心十足地說：“放心吧！小鐵柱很快就會和正常孩子那樣坐起來，不久還會站起來、跑起來的。”
沁兒和春芽聽了樂得都合不上嘴。
平田大夫把新開的藥交給了沁兒，說：“走，咱們一齊出去，我買一條大魚，替我給奶奶拿回去。”
“做什麼？”沁兒問。
“讓奶奶給你們改善一下生活呀！”
“平田君，謝謝你總惦著我們。”沁兒表示了謝意。
“魚，我們不稀罕，姐姐來前海娃叔還給送來一條門板大的黃河鯉魚呢！”
“啊，黃河裏有這麼大的魚！”
“你在日本還沒見過這麼大的鯉魚？”
“比船大的魚我都見過，對了，我來中國，還沒去過黃河呢！”
春芽當即答應抽一天時間帶平田大夫去看黃河，打黃河鯉魚。
“好！我準備三個釣魚竿。”
春芽卻笑著說：“平田大哥，你用竿子釣黃河裏的大魚，難釣。我看隻能在岸邊的淺灘裏釣幾條巴掌大的魚。那多沒勁呀。”
“那怎麼才有勁呢？”
“網魚呀！布好網，咱們可以在水裏痛痛快快玩呀！”
“網魚？我這裏沒漁網呀！”
“誰用你的漁網，我家有的就是大小漁網。這，你就不清楚了吧。我告訴你吧，奶奶從小在白洋澱長大，織網、布網十分內行。靠竿子釣，還不得把打魚人給餓死。”
平田大夫知道了，春芽的出身和經曆決定了她理解網魚這種謀生的手段，而不會去理會釣魚這種高雅的情趣運動。
“平田大夫，你網過魚嗎？”沁兒問。
“網過。小的時候常和小夥伴下海邊網魚，我們網的是海魚。”
“平田大夫，什麼時候帶姐姐和我到海邊玩玩，我倆也去網幾條海魚。”
“等這場災難性戰爭結束後吧。”
“海魚好吃嗎？”
“不僅好吃，營養成分還高呢。不過，魚腥味大點，剛開始吃可能有點不習慣。”
“我們這裏有一句話，叫‘寧舍一頭牛，也不舍一個黃河鯉魚頭’。可見，黃河鯉魚是多麼的好吃呀！”
“照春妹妹這麼說，咱們一定網幾條黃河鯉魚，好好嚐嚐鯉魚頭是如何好吃。”
“我吃過無數次了。沁姐姐沒來之前，我和奶奶帶著黑帥多次去黃河網過。魚頭差不多都讓我吃了。好吃，就是好吃。海掌櫃說，我這幾年比較聰明就是因為愛吃黃河鯉魚頭。”
“黑帥？海掌櫃？”平田都是第一次聽到，好奇地發出了探問。
“黑帥是奶奶和春妹子的愛犬，它可是個極通人性的保護神。海掌櫃是住在黃河邊上的漁民，是個極仗義的男子漢，和高大叔是桃園結義的兄弟。漁民們說他是古代梁山伯水軍大頭領天壽星混江龍李俊轉世。”沁兒給平田做了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