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鯉魚,平田大夫想好好品嚐;保護神黑帥,平田大夫想見;仗義英雄海娃,平田大夫想結交。
“那好,我們明天就去黃河網魚,地點就定在春芽和奶奶去過的樹灣渡口。”平田大夫乘著興致,拍板定下。
春芽聽了高興壞了。“姐姐,你來之後,還沒上河邊玩過,這下可痛快痛快地玩一次了。”說著,她伸開雙臂盡力地舒展了幾下。
“你瞧瞧,春丫頭算是長不大了。說起吃魚,她高興;說起玩,她更歡快。”沁兒對平田大夫說。
本來,肖奶奶不願讓沁兒去的,怕她累壞了;也不願意讓黑帥去,怕它惹事。可又想讓年輕人去散散心。黑帥去有不放心的一麵,可有更放心的一麵。它是保護神呀。
晚上,肖奶奶和高大樹商量。高大樹說:“機會難得,讓她們去吧,出城有平田大夫,沒問題。到渡口有海娃關照。海娃這幾天正在渡口。”
第二天,早飯後,順子叫了一輛帶頂篷的鐵軲轆馬車接上平田又來接沁兒和春芽。
平田大夫叫車停在門口,自己下車後往院裏走。他心裏想,可別撞上黑帥。其實,春芽早有準備,一直和黑帥在院子裏的台階上等著他的到來。平田大夫一進院,一眼就看見臥在春芽身邊的這位保護神。
“黑帥,去迎接咱們的好朋友!”春芽拍了拍黑帥的頭說。
黑帥跑上前去圍著平田大夫轉了一圈,伸出粉紅的舌頭舔了舔平田的手。平田高興地按著春芽教得做法用手拍了拍它的頭,抓了抓它的兩隻耳朵,並問:“黑帥,你好啊!”
黑帥跟著平田大夫進了肖奶奶的屋。
“奶奶,我見過無數家犬、軍犬。真還頭一次見黑帥這樣的神犬。難怪你們叫它保護神呢。”
沁兒和春芽帶黑帥擠在車裏。平田大夫和車夫分坐在左右車轅上。不一會兒到了南城門。
平田跳下車,和守城的憲兵很友好地說了幾句日語:“考恩尼七哇(你好)!哈機邁嗎西呆(初次見麵),到遭,腰老西枯(請多關照)!”
當平田告訴他,自己是厚生醫院的醫生後,憲兵高興地說:“遼靠嘎,絲克醫代絲咖(你喜歡出去玩)?”
“大衣絲克醫代絲(非常喜歡)!”
“到遭,噢大衣機尼(請多注意安全)!”
平田和衛兵們揮了一下手,說:啊裏嘎掏高紮衣嗎絲!薩腰那拉(謝謝!再見)。
平田跳上車,車夫揚鞭,向南直奔樹灣渡口。
在車上,平田大夫告訴沁兒和春芽他和衛兵說話的意思。
“平田大哥,日本話到底好學不好學?”
平田大夫笑了笑說:“別人不好學,春妹妹要學就好學。”
“那為什麼呀?”
“你問你沁姐姐吧。”
“姐姐,平田大哥說得對嗎?”
“對呀!你聰明記性好,還有——”
“還有什麼呀。”
“還有你厲害,先生怕你,所以不敢不認真教呀。”
春芽看了看沁兒,又看了看平田大夫。“好啊!你倆合夥起來編排我。衝著你倆這編排,我非學學這日本話不可。將來,跟著平田大哥到日本網海魚。”
“這就對了!語言是交流思想、互相認識、互投感情的工具。多了這樣的工具,就多了一樣報國的本領。”
“照平田大哥這麼說,姐姐你再教教我英語吧。”
一路上,有說有笑,所以,沒感覺到路遠不遠。沒多大工夫就到了樹灣渡口。
車停在渡口飯店門口,海娃和誌勇、鎖子迎了出來。
春芽搶先拉著平田大夫的手給海娃介紹:“海叔叔,這位就是小鐵柱的大恩人平田大夫。”
海娃緊握平田大夫的雙手說:“平田大夫感謝你呀!你是中國人的好朋友。”
“海叔叔,快別這麼說,我沒做什麼。”該說感謝二字的是我平田呀!肖奶奶救了我,八路軍冒槍林彈雨救出了兩位日本小姑娘。
誌勇與鎖子和平田大夫握手後,把大夥兒安排在飯堂的裏屋歇息片刻。鎖子把泡好的清茶端上來,海娃的大夥計誌勇給黑帥端來一盆小魚湯泡小米飯。
休息聊天時,車夫忍不住地看著沁兒和春芽笑。沁兒看了一眼春芽。春芽明白她的意思,邊給車夫續茶邊問起了車夫:“車掌櫃,今天有什麼喜事,這麼高興?”
“今天認識了肖奶奶的兩個孫女和救活小鐵柱的大恩人能不高興嘛!”
“那你是?”
“我叫丁成祥,是順子哥的二叔。看見你們青年人在一起有說有笑有鬧的,讓人好羨慕呀!”
“丁大叔好!讓你受累了。”沁兒忙起身行禮。
“丁大叔,你好沉得住氣呀,險些自家人不認自家人。”平田大夫高興地說。
“大叔不忍心打攪你們說話。現在不也就認識了嘛!”
休息一會兒後,海娃給他們拿了個小一點的漁網,和春芽到春芽去過的那個河水能回轉的河灣處撒下了網。
沁兒和平田大夫站在河邊靜靜地觀察著從西向東滾滾奔騰的黃河水。平田無限感歎,自語了一句:“就是這條席卷著無數泥沙的大河,孕育了五千多年燦爛的中華文明。”
“平田君知道中國古人寫黃河的詩句嗎?”
“知道一首,‘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裏目,更上一層樓’。”
“知道寫這首詩的人叫什麼嗎?”
“不記著了。”
“他叫王之渙,是我國盛唐的一位著名詩人。他性格豪放,常常擊劍悲歌。他還有一首《涼州詞》的第一句‘黃河遠上白雲間’,我想讓平田君自編下句。”
“我哪有用漢語做詩的水平呢?”
“我相信平田君有,你可以順著你記得那首詩呀。”
平田向東看著遠去的河水,說出一句:“河水入海到東瀛。”
“平田君的意思是不是想說黃河之水也連接著中日兩國。”
“中國古詩詞太美妙了,太美妙了!僅僅幾個字蘊含著豐富的內涵。不管是海水,還是河水,總歸,我們兩國是一水之隔,真不應當起戰爭。我的國家犯下了天大的罪惡啊!”悲痛把他帶入了無限的思緒。
明治維新,對俄戰爭的勝利,日本開始了野蠻擴張。這種擴張能停止下來嗎?擴張到底能給日本帶來什麼?是領土、資源、勞動力嗎?難道就不想想伴隨而來的還有雙方的災難?是不是後麵潛藏著想稱霸亞洲,稱霸世界的圖謀?學生侵略了老師,師生還能和好相處嗎?他一下找不準答案。這從天而來的川流不息的黃河水能幫他找到準確的答案嗎?他有點後悔學醫了。當初要學社會學、政治學就好了。唉!什麼時候才能實現沒侵略的社會呀!
由於,上遊剛降過大雨,所以,河水比平日更加澎湃。黃河水浪潮洶湧,平田心潮起伏難平。何不下水搏擊一番。
“沁兒,我要下河遊泳去了。”
“不能下去!這水帶著大量的泥沙,你適應不了。”沁兒高聲回答著。
春芽領著黑帥跑過來也說:“你不能下去,要不你從水裏出來,可就是一條大泥鰍了。那我就不網魚了,抓大泥鰍就夠了。”
平田好像沒聽見似的,跑下坡,在一顆歪脖柳樹下脫去外衣就走進水裏。他走到齊胸深的水中時便遊了起來。他順水遊了二十多米,又返回來逆水遊。
迎麵滾來一個巨浪,把平田打在水中,好一陣子沒上來。玩過水的春芽絲毫沒有擔心。可沁兒,看見水麵上沒有人影,她的心就吊在嗓子眼兒上了,她不由自主地拍了一下身邊的黑帥。
黑帥誤以為是主人對它下達了下水救人的命令,它縱身一躍,跳進了水裏,一頭紮下去,把平田頂上來。
“平田君,快上來吧!浪太大了。”沁兒焦急地喊。
“平田大哥,快上來吧!免得沁姐姐擔心。”
黑帥聽見沁兒和春芽的喊聲正要抽身上岸,卻被平田翻身抱住脖子在水中嬉戲相鬥起來。他還不時地喊著:“別管我們,讓我們痛痛快快地玩一會兒。”
春芽看得熱鬧,直喊:“黑帥,把他壓下去!”
沁兒卻一再喊著:“平田君,你可要小心!”
“沒關係,我在海裏還和海豚玩過呢!”
水中的,你來我往;你下去,我上來,玩得何等自由自在,心境是何等的寬闊無憂。岸上的,回到了兒時的狀態,推波助瀾,哪管水急波湧。雙方一唱一和,大有阻擋巨浪,遏令河水倒流之勢。
此情此景怎能不叫沁兒有所感悟呢?不由得,她腦子裏閃出“天人合一,萬物皆和”八個字。自然界,人類、動物是完全可以和諧相處的。
“春芽,你看平田大哥對人對物多麼隨和融通。黑帥多麼靈氣,懂人情!”
“姐姐,要是日本人都像平田大哥這樣就好了,我真盼這場戰爭快快結束,讓我們無憂無慮地和睦相處!”
“我堅信,日本大多數的民眾和我們的想法是一樣的。”“平田大哥要是個中國人就好了!”
“他要是個中國人那就起不了現在起的作用了。高大叔說過,平田大哥所起的作用十分重要,是我們無法取代的。這是由他的特殊身份決定的。”
“姐姐,你說周業的工作是不是也很重要?”
“當然了,他直接在姚司令員身邊工作,能不重要嗎。”
“我什麼時候也能做上重要的工作呀!”
“好妹妹,你現在的工作也很重要,而且也會越來越重要。奶奶的工作重要不?大叔的工作重要不?大叔對奶奶說,沒有春芽,咱們的好些工作難辦多了。這是什麼意思?你能說你的工作不重要嗎!沒有你和奶奶,大叔的工作能做好嗎!我和小鐵柱能康複嗎!做平田大夫和白文彬的工作哪能少了你在中間起的作用。今後,還會有更激烈甚至要付出犧牲的工作等著你我去完成呢。你看順子哥他們就是為抗日不辭辛勞地拉車,誰能說他們的工作不重要。咱們的抗日工作有正麵戰場的工作,也有敵占區戰場的工作。敵占區戰場的工作是在鬼子眼皮底下搞抗日,往往比正麵戰場的工作複雜,難度大。姐姐就知道你將來起的作用是奶奶和姐姐、周業,甚至高大叔也起不了的。姐姐盼你再成熟一點!”
“姐姐,我懂了!”
河麵上的清風吹潤著少女的顏容。河水中的濤聲激蕩著報國的心潮。
“啊呀,不好!”的呼叫聲從河麵傳過來,打斷了姐妹倆的談話。平田大夫沒入水中,再沒浮起來。
“春芽,是平田大哥的喊聲。”沁兒兩眼直盯著河水喊了起來。
其時,春芽聞聲已拔腿飛奔下坡,大叫:“黑帥,救人!快!快!”
春芽躍進水中,黑帥轉身跟隨著她又一頭又紮進水中。沒一會兒,春芽架著平田的右臂,黑帥用身體把平田托出水麵。身邊的黃水變成了橘紅色。
春芽對跟著跑到水邊的沁兒說:“姐姐,平田大哥頭部出血了。”
她倆把平田大夫扶在岸邊坐下,沁兒跑到歪脖樹下,把平田的衣服取過來,把白襯衫的袖子撕下來,把頭部臨時包紮起來。春芽拍了拍黑帥的頭,示意它上飯店叫人。
大家把平田扶回飯店。海娃給平田灌了兩大碗清水,引他吐出好多帶泥沙的河水。連續三次,平田大夫才把河水全吐完了。
平田大夫清醒過來說:“河底有許多帶鐵絲的石塊和木樁。可能是以前加固河岸殘留在裏麵的,我沒小心撞上去了。”
他看見大家為他著急的樣子,他笑了笑說:“不要緊,不就是頭上撞開個口子嗎,回去洗幹淨,縫兩針包紮好,半月十天就好了。”
海娃怪自己沒提醒他們。沁兒怪自己主意不硬,沒有阻止平田大夫下河遊泳。春芽怪自己沒幫沁兒,反而給平田和黑帥加油喝彩,造成樂極生悲。平田大夫卻安慰他們:“誰都不怪,就怪我自己沒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