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奶奶、大妹子、二妹子、小寶寶”叫得那個親勁,甜勁,讓人牙齒發酸,肌肉發麻。春芽開始聽了就想刺她幾句,可都被沁兒和肖奶奶製止住了。
白太太對小鐵柱的關懷更是有加,大有疼愛之意。多次給沁兒說現擠的羊奶沒經消毒加工,不幹淨。所以,她多次拿奶粉過來,有時,還拿些餅幹、糖果之類的食品。白太太每次送過來這些東西,總是說是她表舅特地吩咐的。她表舅特別喜歡孩子,在天津還開了育嬰堂,專門收養那些孤兒。
肖奶奶多次叫春芽把錢送過去,白太太都巧言拒收:“我家白先生不說過嘛,遠親不如近鄰。給孩子的東西,算不了什麼。我若有了孩子,奶奶和妹妹們還能不關照我嗎?你們也會給我的孩子送些小東西過來的,莫非還得和我要錢不成。再說了,一年多來,你們給我的老白洗呀,涮呀的,也從沒要過分文。這就是咱們的情分。”
白太太的話,可謂是入情入理,而且想起到多方麵的作用。首先,她要告訴肖奶奶一家人,她和白先生的情感之好;其次,她要告訴肖奶奶一家人,她有善良的本性和慈母的心腸;再次,她要告訴肖奶奶一家人,她有善解人意,沒有貧富之分,隨和好處的性格特征;還有,她要告訴肖奶奶一家人,她有和她們相處如一家人的美好願望,達到讓肖奶奶一家人對她不產生疑慮的目的;最重要的是讓肖奶奶一家人知道她的這位表舅是大慈善之人。
沁兒和春芽到白太太屋,表達了肖奶奶的意思:“多謝白太太了,你對孩子的關心真讓我們感激萬分。我奶奶說這麼著吧,咱們就來個互幫互助,我和春芽把你家的洗衣活全兒包下來。隻要白太太真心,鄰裏之間,可不就如一家人嘛。”
“大妹妹說出話來真是讓人心裏熱乎乎的。我從小長在東北,說話直;又在天津學藝多年,說話快。我看就按大妹妹說的辦吧。”白太太眉飛色舞地說個不停。
婚後的白太太半個月沒外出過,想要給肖奶奶一家人留下一種過日子、守婦道的良家女的感覺。婚後十六天頭上,午前十點左右,白太太梳洗裝扮後,出了屋。
“二妹妹,你出來一下。”
“白太太有什麼事。”春芽聞聲即應。
“今天天氣好,我要出去散散心。你看我嫁過來十多天,一直忙這個家,大概我又老了許多。我把要洗的衣物放在外屋了。我回來,給你和孩子買點好吃的。”
春芽心裏想,白太太嫁過來半月都沒回門,她今天要到哪兒散心去?
“白太太,你就放心去吧。這點活兒,我一會兒就給你做完了。中午飯我就不做了,專等你的好吃的。”春芽也開玩笑地回應著。
春芽發現白太太的衣裝和梳妝比第一次來看新房時更豔麗。齊肩的波浪式的發形,粉白的臉上是朱唇、俏眉、黑眼圈,高領、無袖、高開衩的黑旗袍,脖子上戴的是黃豆大的珍珠項鏈,桃紅色的指甲蓋。
“喲,新娘子,怎麼穿起黑色衣服來了。”
“妹妹沒聽說過要想俏,一身皂嘛。”
“白太太說的是,你今天這麼打扮更像個貴婦人了。”
“妹妹,你快別誇了,我要有你和大妹子的長相和身段,我敢到上海灘百老彙去亮一亮,和那些電影明星們比一比。”
“像白太太這年齡,保持著這般容貌和身條,也屬不易呀。”
“妹妹,這話我愛聽。好了,你也別亂誇了,我走了。”白太太得意地說完,和春芽擺了擺手,艱難地扭著碎步走出了院門。
春芽發現白太太今天步履艱難的主要原因是鞋後跟高了許多,旗袍緊了不少。春芽覺得好笑,白太太十幾天來的過日子、守婦道的賢妻之相原來是演出來的,就是演得也太暴露了。不過,她也從白太太十多天的言行中發現白太太有可愛的一麵,是個可厭但不可恨的人。也許像肖奶奶說的她也是個可憐的女孩,是被鬼子騙來做特務的。要這樣的話,白太太或許能變好呢,反正,再不能挖苦她了。
白太太拐上大街,抬了一下手,一輛黃包車過來,拉著她直奔模範學校。車到模範學校的西小院,許校長已在門口迎接白太太。
“你好啊,新娘子,讓你離開熱被窩,顛簸這一趟。”許校長說著把白太太攙下車。
“快別說了,十幾天來,我簡直就是在冰洞鑽著,實在難熬啊!”白太太邊下車邊吐出了委屈。
“星野大人有預感,才預先安排你今天回來,好好讓你歡樂歡樂。”
“快算了,狠心的老東西,把我扔出去受煎熬,他每夜混在平康裏。”
“啊呀!良子小姐,可冤枉星野大人了。他十幾天來,沒有一天不說起你來的。方才,他進門就問你幾點到,看來,他心裏除了良子小姐再沒別人。”
“喲!僅僅十幾日沒見,許善人為上司說好話的功夫就有長進。用中國話說,這真叫數日不見,則刮目相看呀!”
“良子小姐,就不要再說氣話了,免得星野大人看出來不高興。”
“我跟了他二十多年了,從不懂事到操磨成老太婆了,我還不比你了解他。他是憋不住了,是要我幫他往出倒他那一肚子的壞水,他沒個不高興。”
白太太進屋見星野紅光滿麵,氣色正旺,心想今天又得讓這頭老毛驢折騰個筋疲力盡。她問了安,行了日本禮。星野右手的指甲蓋不斷地蹭著光禿禿的頭皮,裂著大嘴:“我的心肝,新娘子還做得好吧?”
“白太太又冷又苦地笑了一下,說:大佐閣下的安排,不好也是好。誰敢說個不字呢!”
星野把白太太拉到自己的膝蓋上,玩著她那香腸般的手指,央求了起來:“不好也得忍一忍,老狼非要咱們準準確確抓到那個孩子,沒別的好辦法呀!辦好了,你我也可早回天津呀。”
白太太嬌聲嬌氣地迎了一句:“大佐閣下,今天改了命令的口氣,對趕出門的人倒懇求起來了。”
“這不叫懇求,這是禮節。你現在已不是我的良子了,而是白太太了,自然就要好說好商量了。”
白太太猛地抽出自己的手離開星野,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我既然是白太太了,幹什麼還叫我回來侍候你?你幹脆把我賣出去,徹底忘了算了。”
星野對著許校長笑了笑說:“你瞧瞧,這還不是當初讓我給寵壞了。還沒幹出成績,就給我臉色了。”
星野喝了一口茶水,繼續對許校長說:“許老弟呀,女人不能太寵了。你寵她,她就會騎在你的脖子上撒尿。”
“算了吧,我就是有飛到玉皇大帝那兒的本領,也跳不出如來佛的手心。”
星野高興地哈哈大笑了起來。他伸手又把白太太拉在自己懷中,親吻了一下她的臉,說:“所以,白太太又變成了我的良子了。”
良子用食指頂著星野的腦門嬌滴滴說了一句:“討厭!老沒正經的。”
星野和白太太的言行,讓許校長這位大善人心裏既酸又癢。簡直不知是該看呢,還是該陪著笑呢?
星野給他遞了一個眼色,許校長會意地說:“我去給日美元打電話,叫他們送飯來。”
大約半個時辰後,日美元的夥計把飯送進來了。三個人說笑著吃喝起來。
星野今天比前幾天的興致高,許校長為討好主子連連地敬酒。白太太怕星野酒醉後無節製地折磨自己,所以極力阻止。她阻止了幾次,也沒奏效。星野直喝得酒和口水一齊往外流時,許校長才不敢再敬了。
星野的嘴裏不斷地流著酒水,他喝多了,可嘴裏卻不承認。“我沒醉,我沒醉,良子回來了,我高興。”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還在地下轉了一圈,一下趴在白太太的肩上,嘻皮笑臉起來,“良子,這幾天委屈你了。小白臉侍候不了你,還得表舅來滿足你。”
星野一邊用手擦著從嘴裏流出來的酒水,一邊對著許校長下了命令:“你的,去休息!”
許校長剛一出門,星野二話沒說抱起良子踉踉蹌蹌地走回裏屋,把良子扔在床上,剝掉良子的衣服,興酒作浪。
一個多時辰過去了,星野口喘粗氣,良子被折騰得身軟如泥,床不顫動了,屋裏總算平靜下來了。
星野讓良子坐起來給他點了一支煙。星野閉著雙眼深深地吸了一口,又慢慢地吐了出來,睜開雙眼又上下撫摸著良子:“怎麼樣,已經十幾天了,和肖老太婆一家人混熟了吧?”
“混是混熟了,也混到了很親熱的地步。就是還不讓我碰孩子,她們說那孩子怕生,身上長出嫩肉,一碰就痛。你這次把我推出去,我看你的本錢下得也太大了點。問題是,萬一這孩子壓根就不是老狼要找的那個孩子呢?”良子無精打采地說著。
“你又來了,我是搞情報的!”星野不耐煩地回答。
“算了吧!就你那情報來源,沒準頭。我為給你偷情報都結了四次婚了。結果呢,隻有一次是準的,最後套住的還是你的頂頭上司。害得我到處讓你們當作奴隸玩來玩去。難道我生來就是做奴隸的命?我的命,好苦啊!”
“又來了,你這是戰鬥,和前線的士兵一樣,是孝忠天皇的表現。士兵是用自己的生命為天皇盡忠,你是用自己的身體為天皇盡忠。大東亞共榮圈建立後,你們都是功臣。”
“青年男子用生命,青年女子用身體,那你和老狼這些人用什麼孝忠天皇呢?”
“我們是指揮你們的。你的大腦就是有問題,我已給你講過幾次了。我是大佐,我玩你,是對你的愛;老狼是將軍,他玩你,是對你的獎賞;這些臨時丈夫玩你,是給你的工作。”
“不!我要找一個年齡相當的青年去做真正的太太,也讓人們瞧得起我山島良子。”
“怎麼,我從小給你講的要把終生獻給天皇的偉大事業都忘了?這麼吧,你要把老狼交給咱倆的任務完成了,我就讓你成為自由人,你可以真正結婚成家。”星野長出了一口氣繼續哄騙良子。
良子像沒聽見似的,對著天花板傷感起來:“這話說了十年了吧。十年前,你把我從漢城帶出來,說帶我去為國家幹一番事業。你說我長得漂亮,去跟你幹特殊工作,原來是給你們當性奴,給你們當奸細。十多年過去了,我還是個奸細,還得做婊子,一點也沒變。”
“我告訴過你,你能為皇軍的聖戰和皇軍的軍官獻出你的肉體,是無上的光榮,是你立功的表現。再努一把力,你就功成名就了,可以衣錦還鄉去做真正的太太了。”
“衣錦還鄉做真正的太太?我看呀我還不如許善人這條走狗重要呢!我恨死這條走狗了!不是他為你出這壞主意,我也不必第五次結婚了。”
“你這麼想就大錯特錯了。大日本帝國要吃中國這塊大肥肉,沒有這樣的走狗是不行的。他們可以幫我們收住中國人的心。他出的讓你來假結婚的主意很好嘛!你不來假結婚怎麼臥底呢?你得感謝許善人才是。他還可以幫咱倆早日完成找那孩子的任務,早日衣錦還鄉。”
“好吧,我會好好地感謝這位賊眉鼠眼的假善人的!”白太太雖然無精打采,但話中充滿了恨。
“這就好,咱們快快搞清這孩子的真實身份,快快回天津去。”
生活在欺騙和謊言中的山島良子無奈地期盼星野這一次的承諾能是真的。她隻好無奈地打消著失望的憂傷,暫時以盡情地滿足星野來換取承諾的可靠性。
星野坐起來,又緊緊摟住良子,還讓良子抱住他那短而粗的脖子嘴對嘴地再次承諾:“小寶貝,這次說話會算數的。不僅要還你自由,我也要自由了。”
星野再次發起狂來,他猛然起身給良子來了個烏雲壓月,直搞得良子喊叫起“老禿驢,我實在受不了!”為止。星野像吞了肥羊的惡狼,得意地嗥笑起來:“怎麼樣!表舅的功夫不減當年吧,絕不會敗在老狼手下吧。你千萬不能見了老狼忘了我,見了小白臉就不想我。我是舍不得你這塊肉呀!”
“你除了玩女人、利用女人往上爬,還有什麼功夫。”
“你已經體會到了,這就是個大功夫。中國人說,英雄難過美人關,用好這一招的人並不多呀。”
“可我聽說佐佐木就一心敬業,不貪女色。”
“他是個笨蛋。怎麼?你喜歡上他了。那我將來就把你送給他,你去守幾天空房。”
“老王八蛋,你又想把我送人。”
“良子啊,你別傻了,這場戰爭還不知怎麼結束呢。我有不祥的預感,咱們能樂一天算一天吧!”
“你不是一直說大日本皇軍是無敵的,還要建大東亞共榮圈麼。”就是死到臨頭,也得這麼說呀!這是政治家、軍事家們玩的東西,你就不懂了。你要能盡快地把那個小丫頭拉過來搞清小孩的來曆。咱們還可以有條活路,否則,咱倆都得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