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那我猜錯了，白太太莫生氣。”
“我哪會生妹妹的氣呀！妹妹年紀小，說話自然是直來直去。我年輕的時候也是這樣，愛挑別人說話的字眼。”
白太太腦子裏轉了兩圈，她想，這樣磨牙沒用，這丫頭的確不是那麼好鬥的，弄不好，自己又露出破綻來。倒不如來個實話直說，逼她一步，以實話套真話，在拉近一步關係，借機抱過孩子看看他後背到底有沒有黑記。
白太太露出滿臉的笑容說：“好妹妹，這投緣的人在一起聊天，一聊就是天南海北，不一定聊到哪兒。你看，咱倆從聽歌，聊到歌裏的詞兒，又聊到女孩子的前程，小寶寶醒來後又聊到孩子。這一接一應地又聊到學日本話和我是不是日本人。這聊天呀，就是話拉到哪兒，腦子轉到哪兒，就瞎說到哪兒，沒個準，就是圖個散心。”
“白太太說得對，這一接一應，一說一笑的，心裏的確很痛快。你沒事呀就過來和我聊聊。我覺得和你聊，能明白不少事。”
“瞧瞧，妹妹這話又說到我心裏了。其實呀，在這人世上，你是什麼人，我是什麼人，都沒什麼要緊的，隻要有緣，管她哪一國人呢！平田大夫是地地道道的日本人吧，不是和你們家挺投緣的。你怎麼不讓他教你學日語呢？”
“白太太怎麼說起混話來了！平田大夫怎麼能和白太太比呢？就是白先生也不能和你比呀！平田大夫是孩子的醫生，給孩子看病，我們當然要感謝他，對他要好點了，而咱們是住在一個院，又都是女人，更有這相投合的情誼。你說說，我該跟誰學呀。”
“這麼說，妹妹還是和我學方便多了。”
“這不是頭上的虱子明擺的嘛。”
“妹妹，咱倆聊到這個情分上了，姐姐告訴你吧。你猜對了，姐姐是日本人，從小去過朝鮮，但我在中國東北、天津生活的時間長，所以，應該說也是中國人了。我會朝鮮話、日本話和中國話。我把底都交給你了，你也該告訴我這孩子的來曆了吧。”
春芽聽了笑了起來。由於笑得厲害，還連咳了兩聲：“白太太，你可真下工夫，你繞來繞去，說來說去，就是為了了解我家小鐵柱的來曆呀。你的本錢白下了，虧大了。”
白太太由於要答案的心太切，便催促春芽：“那你說清楚呀，你要說清楚了，姐姐在你身上願花更多的本錢。”
“白太太，你能給更多的錢，當然好了。我春芽要有了錢，就是不會洋氣，也能闊氣闊氣吧！可我就是不明白你們兩口子，老是問我家孩子的來曆和特征到底要幹什麼？”
“這——，這——，白先生沒給你們說過嗎？”
“沒有呀！”
白太太腦子裏快速地尋找出回答的話：“男人們做事就是粗心。我一直以為白先生給你們說清楚了。情況是這樣的，我表舅的一個同窗好友的小孫子被人抱走了，聽說是被賣到鹿城地區了。孩子的母親急得病倒了，到處求人打聽。表舅就求許校長幫個忙。許校長也到處求人，自然就求到我和白先生了。我們知道你們家收養了一個小男孩，這不，就在咱們交談的過程隨口問問。”
“我奶奶和姐姐已給你們講清楚了呀！”
“那是你奶奶說的，姐姐還想聽妹妹再說說。”
“原來是這樣，那我告訴你吧。免得你回去再問白先生，惹他不高興。”
“妹妹就是心眼兒好！”
春芽讓小鐵柱尿完尿，把他放在炕上，對白太太又講起了小鐵柱的來曆。白太太湊在春芽的身邊做出認真聽的樣子。春芽講的和肖奶奶講的沒有半點出入。白太太一時也無話可問了。
白太太含著淚水伸手摸了摸小鐵柱已紅潤起來的小臉蛋，很傷心地說：“現在到處有賣兒賣女的。有的人還偷別人家的孩子去換錢，現在的孩子也真可憐。”白太太說著，又伸手去抱小鐵柱。小鐵柱躲著她，要找春芽。春芽伸手抱起小鐵柱說：“現在這些人間悲劇，還不是日本鬼子侵略中國造成的嗎！”
白太太並沒有顯出尷尬。她從衣襟下掏出香帕沾了沾淚水繼續說：“妹妹，我還聽說日本人在找一個八路的孩子，你說他們打仗與孩子有什麼關係呀。這世道呀，真不好說了！”
“有什麼不好說的，這說明日本鬼子殺人是不分大人孩子的。聽說，有的女人專門幫著日本鬼子殺孩子。”
“妹妹，這些沒邊的事，可不能隨便聽信呀。”
“那白太太也不能隨便聽信那些沒邊的事呀。”
“妹妹說得對！他們說他們的，咱們過咱們的。”
“問題是連這清貧的日子都難往下熬呀！你說，像我們這沒錢沒勢的還不是個當尼姑，跳黃河。”
白太太心裏盤算著，今天也隻能到這兒了，硬急著抱孩子怕引起春芽的懷疑，以後就更不好靠近了。她把右手搭在春芽的肩上，表現出心痛的樣子說：“妹妹快別那麼想，咱們開始聽的歌不是說要‘惜青春’麼，日後有難處你就悄悄告訴姐姐。咱姐倆今天就瞎聊到這兒。這留聲機就放在你家，給奶奶聽聽戲，你和沁妹妹聽聽歌。”
“好！那就聊到這兒，白太太有活兒，就說一聲，我隨時給你幹。”白太太剛出屋門，肖奶奶和沁兒提著米袋子和菜籃子進院了。白太太忙下台階，硬要幫著拿東西。說她悶得慌，過來和春妹妹瞎聊了一會兒。
春芽在其後跟了出來，衝著白太太的背影，說：“白太太心眼兒真好，怕咱們悶得慌，給咱借來個戲匣子。”肖奶奶和沁兒齊聲表示謝意。
“謝什麼，住在一個院裏，彼此關照是應該的，千萬別多心。”她又回頭看了春芽一眼，把“千萬別多心”又說了一遍，語音說得很重。
春芽會意地回答她：“白太太，放心吧！不會多心的。你沒事過來多說說話。”
春芽在做飯的過程中，把白太太過來對她施加引誘，探問孩子的身世的情況告訴了肖奶奶和沁兒。
沁兒說：“很清楚白太太嫁給白文彬是個陰謀。背後的操縱者可能就是這位星野大佐。許校長隻是直接出麵控製、指揮白文彬兩口子的。他們的一切行為就是為了準確找到張子亮的孩子。好給他們的外號叫老狼的將軍交差。”
白太太要看孩子身上有無黑記的情況使肖奶奶一家感到寬慰，但又引發了許多思考。寬慰的是，小鐵柱身上沒有一點黑記，眼下，孩子是安全的。思考的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敵人的情報怎麼來的？會不會涉及到別的孩子？怎麼破解這個謎？星野還會使出什麼招數？應該采取什麼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