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裏在法庭上和這位年輕人交鋒過幾次。就像大多數大律師一樣,他睿智、機敏而自大;上了年紀的警察往往受不了他那種態度。特裏想,這些律師通常都是年紀輕輕,就已經獲得了資質證書,自學生時代起,經曆的除了讚美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成功。他們遠遠地觀察著現實生活,卻從未親身經曆過,不會像街上工作的警察那樣,設身處地地感受過現實。薩拉和他們不同,她的人生從一開始就被現實刻上了深深的烙印,她拖兒帶女,一步一步爬上成功的階梯,現實也屢次把她拖了下來。她首次為律師事務所工作時,可能比這位一帆風順的公立學校男生要大十五歲。
不過,看起來薩拉蠻喜歡這個賽文德拉,而且,今天他和特裏的孩子們玩得也十分愉快。現在,賽文德拉朝薩拉微笑著,左手充滿愛意地繞在一位身材苗條,長著深褐色頭發的白人女子腰間。這個女子一路從草坪邊跟著他過來,她穿著高跟涼鞋,臀部在白色長褲的映襯下顯得搖曳生姿,極其誘人。
“貝琳達說,既然你和鮑勃有一座這麼漂亮的房子,她也想要一座。等我們一結婚就要,這是她說的。”
貝琳達深情地依偎在未婚夫的肩上,笑盈盈地抬頭看著他,“房子就算是新婚禮物,賽文[1],你可是個有錢的律師呀,你答應過我的。”
“有錢?做刑事律師這一行?”賽文德拉歎了口氣。“親愛的,不要做白日夢啦,這個女人可是有個薪資不菲的丈夫呀!”
“還有個非常友好的銀行,”薩拉說,“其實,除了廚房,房子裏剩下的全都是銀行的。”
“那你必須去找一個精彩刺激的謀殺案來辯護,”貝琳達央求說,她的嗓音變得孩子氣,特裏很反感這樣的聲音。“要找一個幾周都辦不完,需要準備很多資料的案子,這樣你就可以成千上萬地賺大錢了。”
天哪,這個女孩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麼。特裏想。要是她看過謀殺案的照片,親眼見過那些屍體,那些家屬……
“那我可就整夜都有的忙啦,”賽文德拉寬容地微笑著說,“我是說,忙著工作,寶貝兒,你肯定不希望我這樣吧。”
貝琳達羞紅了臉,樣子十分動人。薩拉和賽文德拉對視了一下,心裏的想法和特裏的差不多。這個年輕人可不糊塗,特裏想。這也是他為什麼憎恨律師的原因,他們總是把嚴肅的犯罪看得稀鬆平常,甚至如薩拉說過的那樣,看成是一場智力遊戲——一場證據遊戲[2],而不認為那是嚴肅的、痛苦的、血淋淋的事實。
但是,這不過是花園聚會而已,在一座令人愉悅的鄉村宅院裏,有美麗的草坪,搖曳的柳樹一直延伸到牧場邊,牛群在河岸悠閑地吃草。這裏有悅耳的鳥鳴,友好的談話,考究的食物,美酒,陽光,習習涼風,還有孩子們天真爛漫的喊叫聲。這不就是生活該有的樣子嘛。這些也都是真實的,特裏告訴自己,就像街道上的汙垢那般真實。這位年輕女子貝琳達,對於凶殺案的了解,很可能和自己小女兒埃絲特差不多。她為什麼必須知道那些呢?
特裏衝著薩拉微微一笑,說,“真是完美的午後時光。”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1]賽文:賽文德拉的昵稱。
[2]“證據遊戲”:本文作者蒂姆·維卡利以女律師薩拉·紐比為主角,出版了三本廣受好評的係列犯罪小說,分別是《證據遊戲》、《致命裁決》和《律師向前衝》,這裏的“證據遊戲”與其係列小說的第一部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