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大衛,我們來澄清幾點事實,好嗎?謝莉是你的女朋友,對吧?那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三、四個月吧,應該有了。”
“她比你小很多,是吧?還是個學生。”
“那又怎樣?我喜歡她,而且顯然,她也喜歡我。”
喜歡,特裏注意到,大衛說的是喜歡,而不是愛。“那她是過來和你一起住嗎?”
“對。”
“她在大學裏難道沒有宿舍嗎?我記得大學裏,大部分學生都有宿舍。”
“是的,她有兩個住的地方,不行嗎?她在大學有宿舍,也可以跟我一起住。”
“哦,這樣。但你不是學生吧,大衛?”
“當然不是。我一早就不讀那破玩意了。我在社會這所大學裏讀書。”
特裏暗自歎息,幹他這一行的這種話聽多了。社會大學裏畢業的人可都不怎麼安分守己。“那你是做什麼的?”
“我有時會去國外當導遊。假日活動旅行呀,遊獵之類的。大部分是在肯尼亞,有時候在土耳其。我本來打算下個月帶謝莉一起去的,可憐的孩子,她一直很期待。”
怪不得他的皮膚會曬成淺褐色,特裏想,或許靴子和腰帶也跟這個有關。特裏開始想象,在夕陽的餘暉下,一群有錢的美國人正在非洲荒野一個開闊的露營地裏啜著暮後小飲,大衛·基德用獅子和蛇的故事取悅他們。獅子和蛇是他獵殺或拍攝的,或通過其他方式得到的,反正都是狩獵的戰利品。如果他打算帶謝莉一起去參加這樣的旅行,她的自殺就更奇怪了。
“我明白了。那跟我說說今天都發生了什麼,你這一天的所見所聞,慢慢講,不著急。”
大衛說話的時候,特裏緊緊盯著他,觀察到他在整理思緒時,眼神飄忽不定,改變姿勢前,雙手緊扣膝蓋。他額頭上油光發亮的是汗嗎?還是發油?
“嗯,我有段日子沒有見謝莉了。她要忙著寫論文、讀書,一堆破事。老實說,我很想她。接著,我收到了她的留言,說要過來,所以我想做頓飯,哄她開心,老天哪,現在卻搞成這樣。”
特裏還記得在公寓裏聽到的電話留言。說了些什麼來著?好像是說“我一會兒過來,但你不要抱太大希望”——女孩講這一類話的時候,可能表明不想發生關係。這和他的話吻合嗎?他又繼續問了下去。
“她什麼時候到你公寓的?”
“大約……我不知道,兩、三點吧。”
“她一個人嗎?”
“一個人?當然是一個人。”
“那她當時心情怎麼樣?沮喪?還是開心?”
“說到點上了。”大衛停了一下,皺了皺眉。他想回憶些什麼,或者說想要編出點什麼來,特裏揣摩著。“你永遠都看不透她。一會兒很開心,一會兒又很難過。也就是為什麼……我是說,如果我知道她要做那種傻事的話,我也就不會出去買東西了,你說呢?”
他回答得很巧妙。特裏想起來比爾·蘭金之前提到的這個不在場證明。如果大衛當時不在公寓,他就不可能殺她。
“我們一步一步來,這樣,我才會理解得更清楚。你說她到了你公寓,你們談話了,是嗎?那你們都說了些什麼呢?”
大衛歎了口氣,“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她在抱怨她的功課。所以,我想讓她平靜下來,對吧?我告訴她如果她願意可以隨時輟學,過來和我一起住。和我一起去肯尼亞,讓大學去死吧。”他探身靠在桌子上,用手指揉著眼睛,再抬起頭來時,眼眶紅紅的噙滿了淚水。“她原本應該這麼做的,這也是她需要的,老天呀!我真該照顧好她。”
特裏看著這一切,猜想著,這裏麵有多少真情實意呢。前一分鍾他還鬱鬱寡歡,咄咄逼人,這會兒又淚如雨下。在他麵前的是殺人犯,還是一個無辜的人?他也想到了特蕾西,不知道她在醫院和謝莉的母親進展如何。還要盡早通知女孩的父親。特裏可一點也不嫉妒特蕾西幹的那份活兒。
“沃爾特斯博士的辦公室嗎?哦,上了那邊的樓梯,沿著走廊,到了盡頭左拐就是。”
特蕾西穿過多功能的一樓灰色走廊。走廊上貼有考試安排、論文截稿日期等臨時性公告,還有些已經泛黃的海報,是關於去佛羅倫薩曆史旅行的。除了這些,牆壁看起來很空。特蕾西覺得這裏出奇地壓抑,就像是一所吸幹了所有生命的學校一樣——沒有顏色,沒有學生作品展示。但是,大學教育本應在心智上下功夫,她暗自想,這又不是一所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