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連烽火三月 名千秋萬歲(1 / 3)

忽忽兒過了月餘,王亞瑛遝然如黃鶴,縱紀少費盡心力也不曾尋到,想是她下決心不欲再見,刻意躲避。維晨言說不欲小嬋寂寞,安排她到紀少身邊做了文書。任維晨怎樣,紀少甚少理睬,不過他對小嬋倒還客氣。維晨便敦促小嬋每日裏與紀少同出同入,那冷戰的兩人不覺怎的,卻把小嬋鬱悶得恨不得一走了之。

若他生活得甚好,她怨聲天意弄人倒也罷了。可是依他現在的困頓,教她要忍受著怎樣的咫尺天涯呢。

那日,梧州城下了一場細密如絲線的雨。她剛好整理了一則文稿,敲開紀少的門送過去。他伸手接過,照例眼皮不曾抬一下,說了聲:“謝謝。”看著他把稿子隨手放在一邊,她微微地怔仲了一下。那窗外有薄薄的雨霧,白晝不現,日光昏暗。他的頭垂在幽黯寂寥的微光中,濃密的頭發象天空中最沉鬱的那團雨雲,壓得她透不過氣來。於是她鼓起所有的勇氣,顫聲說:“總司令……”這樣說著,內心卻是慌亂,不確定自己想要講出怎樣的話來。

他抬起頭來,有些愕然地問:“有事?”他的眼瞳依然是那樣的深邃,長長的睫毛盡處似閃爍著孔雀藍的光芒,理智而尊貴,看到這雙令她銘心刻骨的眼眸,她便再也說不出話來,隻是傻傻地立在那兒。

要講得太多了,離奇而荒誕,那故事,或者並不是他想要的。

兩人默然對視數秒,紀少微斂眉,深深地看她眼底,若有所動。

忽那門被大力推開,衝進一個人來,竟是涵養極好的李長林。他衝到紀少桌邊,“嗶”地行了個軍禮,隨即大聲說:“三少爺,出大事了。”

“什麼事?”

“南京……蔣委員長被張少帥拘在西安了。”

紀少霍地站起:“你說的清楚些。”

“具體情況還不太明朗,不過兵諫是斷不會錯了。”

饒是紀少見慣大世麵,此時也麵色鐵青,道:“馬上讓軍情處的何處長過來,請白司令,陳副總司令過來,還有,給我電傳所有師以上的集團軍負責人,就說我要開會。”小嬋被他的氣勢駭到,退避到一邊,忽看見牆壁上的月曆牌,不早不晚的,正翻到十二月十二日。她頓感血脈搏張,眼中模糊地似看到了幾年前在上海灘的舞會上遇到的那位病夫,那位被罵為不抵抗將軍的東北軍少帥,那位被人牽著鼻子從東至西,離鄉背井,父仇未報,故土盡失,卻隻能執行“攘內必先安內”政策的鐵血少將軍,他終於一怒噬天了。

次日,雨水下得連綿不休,濃重的陰濕氣息中,紀帥府被清一色的黑色軍用別克車圍得水泄不通。陳維陽連夜直寧穗路趕來,最後一個走進帥府,與一眾麵色氤氳莫測氣息的晉軍高官迎頭遇上。那幾人匆匆打聲招呼,一句多餘的話也未講,快步離開。

陳維陽被請進西側花廳。白承乾已等在裏邊,正在喝一壺七蒸七烹,又被滾水燙過的茶。陳維陽問起:“紀三呢?”

白承乾抿著茶,笑道:“你這大舅爺都不知,問我做甚?”

陳維陽笑罵:“若論起遠近來,你半日即到梧州,還能閑出時間來喝這功夫茶。我卻是披星戴月,一路兼程,來時也隻能踩人家的尾巴根子。”

白承乾一挑眉毛:“你遇見誰了?”

陳維陽不答,在他身側的椅子上坐下,隻問:“南京的事,你定是知道了。”

白承乾說:“要不然呢,你我非閑人,那宅子外麵的車子裏等著的也不是嘴上春秋,筆裏陰陽的人。”

陳維陽便一歎:“這中華大地,需隻那一個人,才有這樣的膽子,這樣的莽撞,做出這樣膽大包天的事來。”

白承乾搖了搖頭:“我卻以為不是莽撞,而是逼不得已。飲水思源,唇亡齒寒,他的家園被日本人占了,父親也給日本人炸死,現在人家好好地在他的地界建設起偽滿州國來,他怎能不急不怒。”

陳維陽眼眸頓時凜冽起來,“我說的莽撞你不要屈解,講的是意氣,誌氣和勇氣。”

白承乾便笑著說:“難怪人家都說我們是少壯派,隻恨不能得那金箍棒,把天捅出窟窿來。你切莫急,你我和那紀三之中,紀三最膽大包天,張少帥又曾是他義兄,遇到這樣的事,他必不會冷眼旁觀。”